“他这是在做梦蝶族只接受内部通婚!”立即有人忿忿不平。
陶子赫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一下,乌黑的瞳仁闪过一丝戾气。
大家纷纷噤声。
领头的巫衡察觉有人落下,回来找她“巫青,跟师兄道谢。”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没管地上那名还在装死的弟子。
“谢谢师兄。”小姑娘怯怯的。
陶子赫盯了她一会儿,直把小姑娘盯得毛骨悚然哭哭啼啼地跑进巫衡怀里。
“你叫巫青?你在哪个山头?”
“我在”小姑娘磕磕绊绊地说出“拨云峰”三字。
她觉得对面的师兄好可怕!
她不想跟他说话。
“你的名字挺有趣的颜色做名字,是不是还有季节做名字啊?”陶子赫察觉小姑娘的不乐意,努力让自己的面容温和一点甚至还在尾音加了个“啊”字。
可是小姑娘只扭头看了半眼,居然嚎啕大哭起来“巫衡巫衡!”她摇着巫衡的手臂让他抱自己。
巫衡尴尬地摸摸鼻子“泰宁剑仙我们先走了。”
陶子赫冷漠脸:“哦。”
巫衡扭头招呼剩下来的小蝶族,“巫黑巫紫我们走。”
一小支队伍离开就在众人终于以为可以安心地吃顿饭时,陶子赫抬起包裹着瘦紧小腿的黑色靴子,猛地踩在地上昏迷的男弟子膝盖处。
一时间灵力从鞋底和膝盖的接触面震荡开来,“咔咔”的骨裂声和弟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齐响起。
大家看得膝盖俱是一痛,纷纷捂住眼,埋头吃饭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离开膳堂后,陶子赫敛去所有表情,一个人来到了伏苍殿。
伏苍殿足有百丈之长,坐落于整个剑宗山势最高的明目峰,和问心台遥遥相对。周围群山环绕,灵气浓郁,高处却胜寒,有花香鸟语作伴。
它是宗主处理一切要事的地点。
山上每隔一段就有几个守卫,不过见到陶子赫,都没有阻拦。
厚重的金色大门大开,里面一览无余。
上首富态男人头戴玉冠,脸上挂着慈祥温和的笑。可那双眼眼角却下垂,以及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的苦相脸,都让人下意识觉得不舒服。
剑宗之主陶弘声。
“子赫啊,这几年在山上还好吗?”陶弘声先是客套一番,详细问了他饮食住宿方面,又操劳他与师兄同门如何相处,人际关系好不好。
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师长对自己的弟子嘘寒问暖。
他问什么陶子赫答什么。
或许也觉得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冷,陶弘声终于轻声问道:“上山这么久,怎么没见你回去看看你爹娘?”
陶子赫眯起眼,视线一寸寸上移,跟把剑一样移到陶弘声总是下垂的眼睛上。
陶弘声心虚地别开目光,又恼羞成怒般逼自己和陶子赫对视。
“我此次上山,是为找一个人。”
“一个人?”陶弘声声线微抖。
陶子赫盯着他,慢慢说道:“一个女人。”
陶弘声吸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脸,紧张地端起面前的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一个年轻女人。”陶子赫一字一顿强调道:“很年轻。”
他的语调暧昧而含糊,隐隐透露出几分势在必得。说完他像是才发现陶弘声的不对劲,奇怪地问道:“宗主你怎么了?”
陶弘声吞吞口水,喉间还是饥渴难耐,又喝了一大杯才摆摆手,“无妨。”
“那你找到了吗?”他几乎要站起来,“没找到的话,我可以帮你。”
陶子赫笑意不达眼底:“找到了。”
“好好。要是有哪里不适应,可以跟我说。”
陶子赫闻言恶劣地笑,“宗主放心,初来乍到我就觉得宾至如归。这些年也一直把剑宗当家,把宗主、少宗主当家人,丝毫没有不舒服和拘泥的地方。”
“啪。”茶盏被碰倒,苦涩飘香的茶水顺着桌案哗哗滴下,一如陶弘声脸上的冷汗。
他勉强咳嗽几声,几乎是送神一样把陶子赫送下了山。
趁着四下无人,陶弘声没有回伏苍殿,而是顺着小路来到明目峰后头的一坐附属小山。
虽然山头小,可它恰好位于灵脉之上。灵气浓郁到空中白茫茫一片,走进其中,吸上两口,就感觉通体畅快,明目明心,修为低的估计待上不久就能进阶。
陶弘声犹豫地走进灵雾之中,走了许久,来到一片黄土深沉的巨大洞府之前。
徘徊的日光在这里止步。灵气翻滚,怪石嶙峋,偶尔显露的狰狞浮雕,像是择人而噬的鬼怪,幽幽地悬挂在头顶,让人不敢直视。
陶弘声恭敬地行了个作揖礼,站在洞府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道尊。”
风起,青色竹叶翻飞,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吞吞口水,静静等着回答。
许久,洞里才慢悠悠地传来一道嘶哑苍凉的老年音:“何事?”
“陶子赫回来了。”他不敢耽搁,生怕一个不如意里面的老者暴怒,“就是尤音与我的儿子,他回来了。”
“哦?就为这种小事,你来打扰我?”他说第一字时,陶弘声就知道不妙想逃。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字,一股骇人的威压像一条巨大的鞭子,把他狠狠抽到空中。
他绣有各种符文的法袍察觉危险自动一寸寸点亮。然而在强烈的风刃之下,还是一寸寸裂开,露出他后背数十道皮开肉绽的青紫伤口。
这些伤口里涌动着不属于陶弘声的雷力,引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陶弘声像条死鱼砸到地上,急忙爬起来大喊:“道尊息怒!息怒!”
“我只是见那小子特别有天赋,想培养他,但是又不敢做主!”
里面的老者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你堂堂一介剑宗之主,什么事都不敢做主,你是废物嘛!”
陶弘声汗流得更多,懦弱地趴在地上,“道尊才是这剑宗的主人!我不敢雀占鸠巢!”
洞府里面哈哈大笑。
陶弘声抹了把汗,略微松口气。
“既有天赋,那便培养。对了,让那小子收收心,我可不需要一个一身反骨的白眼狼。”
陶弘声连连应下,小心试探道:“道尊,那我便退下了?”
“日后再为这等小事打扰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陶弘声告饶,确认里面的人肯放过自己后,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新衣服换下,逃命似的回了伏苍殿。
医修谷内,巫夏正跟上善道人道别。
一晃十年,她也算在这里混了个眼熟。
“巫道友,虽说用九转丹轮大法修补了你的丹田。但是你回去后切忌修行过度,避免旧伤重发。”
巫夏自是小心应下,一出医修谷,迎着茫茫暮色,她祭出秋雨剑,御剑飞行。
这几年修为不上不下,唯一让欣慰的,就是学会了御剑飞行。但她也不敢托大,一旦察觉灵力运转滞涩,就停下休息。这样飞飞停停,足足花了五日才回到剑宗。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宗门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
她先回无悔峰,遥遥对着华容道君的洞府拜了一拜。接着来到退居后勤的巫衡,把他前几日索要的金行物交给他。
自从前十年他化蝶遇上危险,导致两对翅膀折断,化蝶失败后,宗门就让他退居后勤,领着微薄的分例了。
但是他平日大手大脚花惯了,这次又关护着他本命飞剑究竟能不能炼成,便厚着脸皮问巫夏索要练剑需要的一个稀缺材料了。
巫夏很唏嘘,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化蝶意味着蝶族成年,是一道分水岭。跨过它,才算真正的成为一个“纯蝶”,意味着潜能和回报。巫衡化蝶失败,那他以后的修为注定徘徊在筑基,宗门不可能再在他身上砸资源。
她不禁为自己即将迎来的化蝶期感到惴惴不安。
希望能通过吧。
“师姐,首席弟子比试已经开始了,你还参加吗?”巫衡哄着怀里哭闹不止,还挖他脸的小娃娃郁闷道。
巫夏摆手,急忙问起另一件事,“剑宗里有出现一个叫陶子赫的新弟子吗?”
这十年生活逸了,安逸到她险些忘了这个人。
这也不怪她,刚想起书里内容那会儿,就像是2012世界末日那样惶惶不安。后来2022了,过去十年啥也没发生,就逐渐懈怠了。
她对他都快没印象了。
巫衡还以为是陶子赫声名远播到医修谷了,没多想,“你问他干嘛?泰宁嘛,进宗不过十年,就获得剑仙称号了。”
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晴天霹雳,巫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他的名字,他的消息。
一切顺利地像是假的,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托着茶盏的白腻皓腕晃了一下,她把茶饮尽,仔细回想了下那个梦。
梦里他说自己把他从问心台踢了下去。
问心台是问心剑宗的门面,一般弟子只有进山那一天,要在那儿经历“问心”。
渡过这一关,方可入宗。
她因为常年在外,没有踢他遭他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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