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凌晨,寨中最后一盏油灯熄灭,天和地同归岑寂。就连小翠入睡后起伏均匀的呼吸声,也因着此时宁静,而被格外放大。
长吁连着短哼,乘凉萦绕在谢小婉耳边,她翻来覆去地,怎么都合不上眼。
……
——别辜负他。
——你想下山不想?
小李子和辛夷。
两个人,两番话,竟像二股绳索拧在一起。交相缠连着,搞得她五内躁躁,不得安宁。
下山,下山。
不是没想过下山。
离开这里,离开土匪窝,拥有一个清白的身份,一处安宁的居所。务农经商,发家致富。
当然不是现在,现在逃跑,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可以等,等到官府派兵剿匪之日,就是谢小婉抱着官老爷的大腿,哭诉悲惨身世,请求他们妥善安置自己之时!
这样的念头游荡在脑海深处,很少冒出来,却从未消失过。
毕竟她是个姑娘,脑子也没什么病。
正常情况下,脑子没病的姑娘都不希望一辈子呆在山寨里,跟土匪们同生死共命运。
除非……
寨子里有个长得好看,对她又特别好的大当家?
噗哈哈哈哈哈。
想起白日里跟梁杉并排坐在芦苇塘边儿上,念叨什么他都听着,从未打断,也看不出一丝半点儿的不耐烦。
他长得那么好看,横竖瞧上两眼,心情就会特别特别的好。
谢小婉不由轻笑。
——这位大当家的究竟算不算个好人,实际上说不清楚。只若是单论对她好这一层,那却是真真切切,踏踏实实,再也明白不过。
“我才舍不得离开大当家的。”
这句话究竟只是随意搪塞小李子的玩笑而已,亦或发自真心?
谢小婉没得有些抗拒这个问题。
假如明天官府派兵剿匪,问她希望谁赢,她也给不出个答案。
别辜负他,别辜负他。
答案究竟是什么?
千思万绪,丝丝缕缕,接二连三涌上心头,再潜入深深的夜。好容易逼迫自己打个呵欠,不再去想——
算了,困了,快睡觉吧。
……
春夜不短不长,山鸟时鸣,人也睡不安稳。
浅眠中蓦然一个激灵,谢小婉只觉颈间刮过嗖嗖冷意,是与这即将入夏的春夜全然不符的寒凉。
她下意识地惊声:
“——谁!”
“小点儿声!”身侧果有一人,用气音道。
凉丝丝的物件儿更与脖颈接近几分,摁在动脉上一跳一跳。
是把刀的刀背。
妈耶,男的!
——变态,劫色,采花贼?
原就没睡多么踏实,此一时间,更是叫谢小婉清醒彻底。她咽了咽唾沫,强作镇定道:“你,什么人?”
“……”
那人不答,因之便有一时安静。
“你不说话,我就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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