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面上难掩欣喜,松开舟凝的手,奔上前喊道:“仙尊,您、您还记得我吗?”

她不知舟凝曾私下找过季澜,而这是她在教中第一次私下遇见对方。

季澜见她不过九岁十岁的年纪,却为了入教而扮为男相,头上小小的发冠束得极为整齐,一点儿也没乱,看的出想极力做好每一件事的心意。

或许外人不觉多大的努力,在小娃娃心中,只是想要别人一句诚心的称赞,他们便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小姑娘天真烂漫的圆眸散发真挚,而季澜本身个子也高,小女娃高度不过到他腰间,于是便干脆的蹲下身,调了个差不多与古灵儿平视的高度,说道:“当然记得,你昨日紧张得连饭都用吞的。”

约莫是知道自己发言不当,引起争端,惶恐到连饭都吃不进了。

也罢。他昨日怕鸡汤翻桌,同是三两口用灌的。

古灵儿不禁惊奇的睁大眼,眼前唇角微弯的仙尊,简直如天上神仙!甚至如此平易近人,蹲身与自己说话。

舟凝则是一脸感动的站在身后。

眼前白衣身影不愧是仙门敬重之人,毫无架式!

古灵儿则激动得眼眸颤动,可仍是有些怯意,小声说道:“昨日灵儿在饭厅上失、失言了,回去后舟师兄念了我一顿,让我往后说话定要先好好想过,说这叫祸从口出。”

季澜见她认真的检讨反省,不禁觉得可爱,便含笑道:“灵儿年纪尚小,很多事情慢慢学就好,不急于一夕成长。”

虽说他时常胡乱感慨,可这话倒是真实的心底话。

他总觉得,年幼无知有时反而是种单纯的幸福,谁都应该拥有这段时光,那些能犯傻犯蠢犯笨的年纪,所有错事皆不必放于心上。

季澜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好奇,房里魔头的孩童期不知是如何度过。

约莫是跟一群黑漆漆的蝙蝠做朋友,比谁长大能更吓人。

古灵儿:“那…仙尊昨晚、昨晚可有被波及…?”

她知道饭厅上争执的内容,是众师兄分为两派,就是不知这吵谈有无害到季澜,毕竟夜焰宫魔尊一副修罗阎王样,浑身凌厉的让人不敢多瞧。

季澜摇摇头,道:“没事,你看我如今不是还好好的?灵儿不必担心。”

总归魔头尚未将他搓扁成泥。

万幸。

古灵儿仍是脸色愧对,稚气的面容充满歉疚。

季澜便伸臂拂过一旁大树下的小杂草群。

接着两手握拳置于小女娃面前,朝她道:“猜猜看,哪只手中有东西,猜对了便给你惊喜”

古灵儿沮丧的圆眸瞬间睁大,被季澜的话给吸引住,专主的打量起眼前两个拳头。

半晌后,她迟疑的指了指右边。

季澜语气带笑,说道:“确定吗?确定了便不能改。”

古灵儿便将小小的手指移往另一侧,“那我选左边!”

季澜将手掌摊开。

一朵淡紫色的小花,五片椭圆花瓣仍是完好,没有因为被握于掌中而毁烂。

他将那朵小花递给小女娃,道:“给妳。”

语调清朗,暖阳如絮。

古灵儿喜不自胜的接过,眸中的忧愁已被这小小的把戏给打散。

不过十岁的年纪,就是这般的易笑易哭。

季澜这才笑笑地站起身。

舟凝在旁望着这几幕,感动盈满心头,眼前仙尊并不似道上流传的那般淡冷,果然传闻只是传闻,不可听信!

如此温煦,如此亲切!就像个大哥哥那般!

于是她用力朝季澜颔首,以示言谢,一面走近说道:“仙尊,这两天的伙食可还习惯?倘若吃的不满意,我随时请人更换菜色。”

季澜:满意满意。鸡汤很大盅。

虽然昨天整锅都给洒了,幸好本读书人手脚快,已先下肚好几碗。

他定了定神色,再度想起鸡汤被掀至柱上的情景,仍有些可惜,可仍是镇定的回道:“半蝶教上一切礼数皆足,且环境幽静,并无任何不妥,大弟子放心。”

舟凝:“我们虽在雪髯城中,可却是偏郊区的地方,故外头人声吵不进,也是我们教中的环境优势了。”

舟凝面上虽挂着笑,可心底却是忧虑不已,如今她与古灵儿也同中了毒,虽毒相皆未显,尚未有其他弟子那般知觉失调的症状,可她明白,半蝶教上除了掌门人外,许多人便以她为第二,一旦掌门不在,便是事事都要问过她才放心。这会儿自是也指望她,希望能想出应对策略。

昨日她带着古灵儿到医堂,里头忙事的弟子表示因掌门人不在,而此毒怪异难解,大夫且束手无策,故想聚集大弟子们共同研究,舟凝听着大伙儿忧心忡忡的议论,心情也是越来越焦心。

一筹莫展的状况,只能被动等着这毒药下一步是什么症状,宛如坐以待毙。

舟凝分神思考之际,一旁小女娃蓦地扯了扯她袖摆,小小的手心轻轻打开,把季澜方才给的花儿献给对方看。

舟凝也下意识的展笑以对,分明是不足为奇的杂草群花,却仍是陪小女娃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脸上不难看出对小女娃的疼惜之情。

季澜心想,约莫这就是有兄弟姊妹的感觉,挺好。

只是这念头才刚闪过脑袋,他瞬间又忆起安爻与何凉凉一见面便吵架的片段。约莫又是另一种方式,虽然不怎么和睦,还得安赐来平定。

舟凝忽地抬头,朝季澜说道:“仙尊,您腰带是不是坏了?”

她瞧季澜身上尽是白雪之色,单就腰间一抹纯黑,非常显眼。

季澜简单说道:“嗯,扣环掉了。”

被扯坏了。

凶手是闹事的魔头。

唉。

舟凝:“倘若仙尊有需要,我能到教中的储衣室找条颜色相同的过来。”

对方身上衣袍看来是雪缎材质,虽教上并无这衣料,可只要一条白色衣带,那还是找的出的。

季澜却摇摇头,道:“无妨,平白无故我也不好意思拿别人东西,何况是衣带这般贴身之物。”

舟凝眨了眨眼,又瞟向那抹黑腰带,半晌后才道:“仙尊说好便好。”

可这衣带…难道不是夜焰宫宫主的…?

此种缎面光泽的纯黑,全道上约莫只有一人会穿。

季澜与二人站在庭院中聊了好一会儿,一旁小女娃仍是紧紧护着掌中小花,直到天色又灰了一层,才终于结束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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