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一旦说出来,松虞就差点被呛到了。
Chase——给她喂水?
她还不如喝硫酸。
松虞迟疑了片刻。
而对方灼热的目光仍仿佛有形,手术灯一样凝聚在她脸上。
她听到他轻笑一声,唤自己:“陈小姐?”
不知为何,这反而更让她感到口干舌燥,喉咙里也是一阵火烧火燎。病人的本能,到底是驱使松虞默默低下头,就着对方的手,喝下这杯水。
干燥的唇瓣被一点点沾湿。
水流顺着喉咙往下滑动。水温也恰到好处,她小心而缓慢地吞咽着。像一支几近枯萎的睡莲,终于在池水中舒展开来,慢慢变得饱满。
“好了,多谢你。”她说。
“不用客气。”他懒懒地说,“举手之劳。”
她礼节性地帮他扶了扶杯子。
两人的手指微微相触。
杯壁是温热的,但他修长的指尖,仍然冷得像冰一样,冻得她一激灵。
冰与火之间,仿佛有某种黑洞般的吸力,以被触碰的指尖为原点,飞快地向外扩散——
杯子一晃。
水洒了。
松虞;“?”
前襟被打湿了,胸口一阵温热的湿意。
她飞快地说:“不是我。”
她发誓,她的手刚才很稳。
池晏可疑地弯了弯唇角。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慢吞吞地拿了一块毛巾,扔给松虞。
“多谢。”她又问,“剧本看了吧?”
池晏掀着眼皮看她:“看了。”
“怎么样?”
“挺好。”
不咸不淡的回答。
松虞心想,算了,反正这人一看就不喜欢看电影。
“那剧本就算定稿了。”她继续道,“你可以让你公司的人联系选角工作室,开始做故事板和勘景……”
池晏侧过头,挑眉看她:“你确定要说这些?现在?”
“现在怎么了?”
“你还躺着呢。”
松虞眨了眨眼,一脸理直气壮地回望他:“我只是低血糖,不是瘫痪。”
可惜这话并不太有说服力。
她整个人瘦得脸都窄了一圈,眼下也一圈淡青。
“哦,看来你很有经验。”池晏说。
他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查看松虞的病历。
理论上说,他并不能看别人的病例。这是违反医院条例的。
但,谁让他是池晏呢?
他好整以暇地又翻了一页。
慢性胃炎,腰椎劳损,颈椎退行性变,曲度变直……简直像在看一本都市病百科全书。
该有的病,陈小姐一个不少。
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她在集邮。
他又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松虞觉得这笑声很莫名其妙:“干嘛,要给我报销医药费吗?”
他笑意更深,慵懒的、低沉的笑。
笑过后才缓缓道:“其实我们很像,陈小姐。”
松虞一怔。
谁跟他很像了?她下意识要反驳他。
却听到池晏继续说:
“我们都对自己够狠。”
鬼使神差地,到嘴边的话被吞了回去。
松虞静静听着他继续说:“从小我就知道,想要的东西,没有人会施舍给我,一定要自己去抢。”
“……要用尽一切手段,将它牢牢地攫在手心。无论这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突然之间,他的声音变得这样阴郁和冷酷。
松虞仿佛看到一道闪电,一场暴雨,一把肆无忌惮的、雪亮的长刀,撕裂开长夜。
她又莫名感到双眼干涩,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
而池晏充满兴味地盯着她的脸:“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陈小姐。我们是同一类人,对吧?”
松虞一怔。
“你错了。”她淡淡道。
池晏:“嗯?”
“渴望成功,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变得冷酷,不择手段……甚至于无耻。”
她的嗓音尽管很低,却还是一贯地镇静,清晰和明亮。
她甚至没有在看他,只是平静地仰躺着。雪白床单上,她的皮肤白得透明,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血液在缓慢地流动,像冬日阳光,落在冰封的湖面上。
池晏先是怔忪,接着才慢慢勾唇。
“陈小姐不愧是大导演。”他说,“字字珠玑,令我受教颇多。”
“不敢当。”她冷淡地说。
下一秒钟,阴影爬上了松虞的脸。
池晏朝她倾身过来。双手撑在床板上,俯身望她,温热的鼻息,都喷到了松虞的脸上。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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