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前一周,松虞提前搬进了影片拍摄地位于首都星郊区的一个贫民窟。

他们将在这里拍摄整整四十五天。

坐在飞行器里时,她仍然还在争分夺秒地埋头工作着。

反倒是身边的副导演张喆,表现得倒相当乐观:“陈老师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说起来,你这次找的这位制片人,工作能力也很强啊。这么短时间内就搞定了主创团队、拍摄场地、制片预算”

松虞皮笑肉不笑地说:“还请来了尤应梦。”

“!”张喆惊了,“尤老师也是他请到的?偶像啊!”

松虞:“偶像?你说尤应梦?”

“不,制片人。”

松虞:“”

她再一次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希望你见到他的时候还能这样说。”

张喆:“啊?为什么不?他这人脉逆天了啊?”

因为他就是你嘴里所说的那位冤大头。

松虞在心里回答。

而她之所以没有当面讲这句话,纯粹是因为

他们旁边还有一个人。

那人年纪轻轻,一张不折不扣的冰块脸。尽管穿黑色西装,仍然能看出身材孔武,肌肉勃发。

s的人。

抵达目的地。张喆习惯性地伸手,要帮松虞把行李搬下来,却又被这位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给截了胡。

张喆不禁问:“陈老师,这位是?”

松虞:“制片人给我安排的助理。”

也是保镖和监视器。

她在心里补充道。

尽管s美其名曰是“贫民窟太危险,派个人来保护你”,但她只觉得自己身边凭白多了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更何况松虞工作多年,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根本没有请助理的习惯。

张喆不明就里,却羡慕地说:“制片人做事可真周到。陈老师,你每天从早忙到晚,早该有个助理来帮你了。”

呵呵,能帮忙就怪了。

松虞轻嗤一声。

两人继续往酒店走。张喆沿途都在左顾右盼,又忍不住咋舌道:“虽然也来过好几次了,还是觉得这地方真是瘆得慌啊。”

一排密密麻麻的棚屋坐落在他脚下。

墙壁上满是破裂的弹孔,狭窄的小道上堆满了垃圾,秽物和霉菌。经过的行人大多面黄肌瘦,皮肤黝黑,像是经历了大饥荒的受害者。

面前却是另一座极尽奢华的五星级大酒店。

贫民区和富人区只有一墙之隔。

而贫民窟的尽头,翻过山的另一边,就是大海。

找遍整个首都星,也没有第二个比这里更特殊的地方。

“贫民窟的拍摄许可证,是不是挺难拿到的?”张喆好奇地问。

“那你得去问制片人了。”

“制片人厉害。”张喆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又迟疑地问,“我们真得在这种地方住一个多月啊?”

松虞漫不经心道:“想什么呢?住酒店已经很不错了。”

“也是。”张喆缩了缩脖子,顿时又想到了松虞从前的许多丰功伟绩:尽管人长得美,她向来是个最接地气的人,为了拍电影,什么苦都能吃,再恶劣的环境,都不会皱一下眉。

他心想:以陈老师的性格,别说是住在贫民窟外面了,为了拍电影,就是真要住在贫民窟里面,肯定也会甘之如饴。

他忍不住面露钦佩:“陈老师,这么多年,我认识的导演里,也就只有你还坚持实景拍摄了。”

松虞笑了笑:“因为我始终相信,真的就是真的。实拍所呈现的真实质感,始终是后期特效技术无法完美复制的。”

张喆感慨道:“您说得对,真的就是真的。观众一定也会明白这种区别。”

他一直陪松虞来到顶楼的总统套房。旁边还有另一间套房,暂时还空着。

张喆随口问道:“住隔壁的是杨倚川吗?”

没想到松虞迟疑了一秒钟,才答道:“不,是制片人。”

在酒店下榻后,松虞并没有休息,反而下午就带着分镜头剧本,前往贫民窟。

这是她的另一个职业习惯:在正式开拍前,尽可能多地观察拍摄地。她的剧本从来不会定稿。随时有新想法,就随时修改。

这一天很阴沉,乌云密布。这种天气下的贫民窟也格外具有压迫。

过了没多久,雨水像铁钉一样倾盆而落。空气里飘着一股潮湿泥土和死鱼的怪味。

仰头时,她看到头顶晾晒的一排白色床单,被狂风骤雨吹得左右摇摆,在破旧漏水的墙壁之间,难以形容的凄厉之美。

松虞深深为这景色所吸引。

她情不自禁地拿出了微型摄影机,将这副画面给拍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钟,一只手在背后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啪。”

她猝不及防,被重重砸到地上。

水花飞溅。

大脑天旋地转,污水落到她睫毛上,轻微的刺痛。松虞花了几秒钟,才费力地睁开眼。只见雨幕之中,一个面目凶狠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死死盯着她,一双眯眯眼,却兴奋地放出浑浊的光。

怎么会这么倒霉。

松虞不禁露出苦笑:此前他们来勘景过那么多次,从来没出过任何事。

然而偏偏就是今天。她想着出来转一圈而已,甚至没叫那位助理。

真该死。

松虞勉强撑起了身体。

光裸的手肘接触到潮湿地面,又一阵钻心的灼烧。肯定是擦破皮了。

“你在干什么?把身上的钱交出来!”那男人说。粗哑的声音,像野兽的嘶吼。

然而松虞从对方赤红的眼神里看出,他喝得烂醉,根本不受控制,所求的绝不是钱财。

“你不要冲动。钱都给你。”

松虞尽量放缓声音,又往后爬了几步,佯装示弱。

但却猛地伸手,将头顶的白床单狠狠地扯下来,朝着对面那人抛掷过去。

“刺拉”

松虞抓住这空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浑身疼痛,转头狂奔出去。

她不敢回头。

只是听到了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沉重的脚步踏进水洼里,更激烈的水花,更急促的追逐。

她知道那个男人就追在后面,张牙舞爪,身上仍然披着被撕烂的白床单,像一束鬼火,像个永不停息的白色幽灵。

但往日的健身课到底发挥了作用。

尽管被淋得透湿,手和腿都是火辣辣的疼痛,肺都快要炸开。这后巷也空无一人,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她依然在没命地往前跑。

雨越来越大。

雨水凝成了线,变成半透明的雨雾,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前路。

“站住!别跑!”

松虞听到身后男人的叫骂和低喘,野兽一般,越来越逼近。

前方就是转角,胜利在望,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狂奔过去

转弯。

止步。

身体前倾。

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一个怀抱里。

对方是干燥的,温暖的,坚定而有力的。宽阔的臂膀环绕住她,严丝合缝,就像

一个嵌进她身体的锁。

“我来了。”一个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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