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窅到底也没能熬到十七的茶会,趁着李王妃请她过去检看新衣裳的时候,请示说想出门。
“后日里就是茶会,有什么事这样着急?”李岑安仍是慢条斯理地,推开手,让梦溪把一件雪青底四合如意云纹缎的窄袖褙子叠起来收下。
“我上回与王妃姐姐提过,与温成县主相熟。往日里,我俩常有往来,可自从留宫待诏后一别数月,我挺挂念她的。”孟窅殷切看着她。这事她与齐姜商量过,齐姑姑劝她按耐一两日,是她等不及。
李岑安却不再追问。大嫂派了她跟前得意的掌事童倌来投帖子,明面上说的是各府里进了新人,很该热热闹闹地聚一回,妯娌间万不可生分了。童倌特意提起孟侧妃与温成县主交好,又说温成县主嫁过去后,总是思念家中,梁王和梁王妃俱十分关心,若是有素日与她亲近的人劝解一二,想必县主能放宽心来。
李岑安莞尔意会,只叫童倌带话说:“只管叫大嫂放心,我也正思量着,孟侧妃年纪轻轻骤然离了家人,心里想来不安,只是体谅我,平素不叫我知道。大嫂这般细心,我谢还来不及呢。一会儿我就知会孟侧妃,必不辜负大嫂的美意。”她把话说得漂亮,又赏了童倌一对荷包。待人走后,她摩挲着帖子上的轧花,笑意微凉。
梁王这是得陇望蜀,保全了美人儿,如今又想起阳平翁主的脸面了。只是苦了梁王妃还要出面为他周全。那胡侧妃的日子想来不好过,连童倌自己也没发觉,他至今沿用温成县主嫁人前的封号,没把她当梁王府的一份子。
“今儿时辰不早了,明天我让秦镜给你备车。”转而想起西苑如今还没有管事的太监。“屋里都收拾妥当了吗?可缺人手?府里用度不似宫里规矩大,要是人手不够,你只管和我说。只要不铺张,我就替王爷做主了。”
孟窅只听她答应让她去梁王府,高兴得端着手屈膝道谢。
“王妃姐姐真好。我那儿有齐姑姑在,大小事情都不用我操心,都挺好的。”
她这么说,李岑安便不强求,以免她以为自己插手西苑的人事。“明儿过去那边,记得先替我给大嫂问个好。”
孟窅应得飞快,深怕她反悔似的。第二日,难能地起了个大早,还被崇仪调笑了番。崇仪走的时候,说要把高斌的徒弟留给她用。
“也是平日伺候我出门的,人还算机灵,你先用着。也是我疏忽了,你这里还缺个里外走动的内侍。”
“爷赏他差事,那小子知道了,不知怎么开心呢!”高斌与有荣焉地笑。
孟窅却一口回绝了。“不用,既然是你用惯的,就留着他。万一换个没眼力的人用着不顺心,我的罪过可大了。再说,我屋里不缺人。”
高斌把来不及收回去的笑意挂在脸上,心道,真是个不会说话的主儿。他服侍三爷这些年,还能让没眼力见的近爷的身不成?!
“你和王妃姐姐真是默契,昨天她也问我缺不缺人手。”孟窅喋喋地絮叨,提到默契时,小嘴儿就撅起来。
崇仪勾着食指轻轻刮她的鼻头。她半点儿也不遮掩,叫人欣慰又无奈。
孟窅拨开他的手,怒着嘴哼哼。“反正我不要,我这儿不缺人,你们呀就别操那个心了!”
“真不要?”崇仪勾起她娇嗔的小脸,认真端详。
孟窅点头,神神秘秘地垫脚套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
高斌把头埋下去,只当做不知道。须臾,只听崇仪清润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辰时过了一刻,东苑里派人来说马车已经备下,随时可以出发。孟窅换上出门的衣裳,留下齐姜看家。
梁王府在龙门街往西,驾车过去约莫小两刻钟,经过乌丸巷往东一直走就到孟家。孟窅在交叉的路口往东看了眼,心事愈发沉重了。
她依照李王妃的嘱咐,先往正堂拜过梁王妃。梁王府丁宁也是个端庄的美人儿,和靖王妃一般的宽和,又仿佛更多一份从容。
她十分热情的接待孟窅,一面打发人去胡瑶院子里递消息。
“阿琢早早地盼着你能来,我再多说,她就该怨我了”
孟窅听她唤胡瑶的小名儿,心下觉得她亲切和蔼。“王妃说笑了,是我性子急。听王妃姐姐说梁王府最是宽和,冒冒失失地就来了。”
不一时,胡瑶派人来接她,是个脸生的嬷嬷。从前在胡国公府里,一向是荼白来迎自己,孟窅揣着疑惑,从王妃屋里告辞出来。
梁王府的格局方方正正的,王爷的院子和王妃的院子都在中轴线上,成一个“串”字,其余屋舍也多是对称散落在东西两侧。相较之下,孟窅更喜爱靖王府天然图画似的布局。崇仪给她看过王府的堪舆图,靖王府原是好几辈前一位郡王的府邸,当初出宫开府的时候也是南北纵向三个院子的格局,前院是人来客至应接的地方,崇仪平常读书休息在中间的院子,后面是粗使下人的住处。王妃进府前扩建过,崇仪借机从北边雀儿山引来一路活水,后院那片铲平了,挖地作池改建了花园,府里易置丘壑,新起的亭台楼阁依势而建,从四四方方的规矩里跳脱出来。至于下人的屋舍就改在池塘东北边的柳墙后头,太监小厮则都拘在前边外院起居,没有腰牌进不得二门。王妃嫁进来后,住的是东边的院子,从正院到东小院得先从花园过。孟窅后进门,崇仪有心替她掠阵,在正院西墙开了一扇角门以示爱重,也方便他日常进出她的院子。
孟窅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胡瑶的小院。跨进院门,她让宜雨塞了个荷包给那婆子。
“嬷嬷留着打酒吃。”模仿着从前母亲在外交际的口吻。
那婆子两手捧着谢赏,自己止步在门外,里头又有人来接孟窅。
“孟侧妃安好。”这一个孟窅却认识,是胡瑶从前的二等丫鬟红绡。
“你主子可好?”孟窅迎面趋步上前,迫不及待地问。
红绡往她身后探一眼,侧身引孟窅往里走。“主子正在屋里等孟侧妃。侧妃随奴婢这边走。”
“怎么耽搁这么久?”胡瑶似嗔似怨,大抵等得心焦,她面前一枝西府海棠修剪得委实没有章法。待孟窅走进来,她索性丢了包银的小剪子作罢。
“阿琢……”她云淡风轻地,反叫孟窅心疼,唤着便红了眼圈。
“这是怎么了?也不是生离死别,不过几个月不见,我们阿窅就成小兔子了?”她还有闲情打趣,一如既往熟稔地拉着她并肩坐在紫檀雕花的贵妃榻上,长榻两头的脚边相对摆着两盆重瓣白雪塔,这时节实属难得。
“你还好吧?”孟窅直觉看她就清瘦了,笑起来像是隔着一层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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