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襄虽说游手好闲了些,但说到底,却并不是那不问世事的富贵闲人。
相反,他在进烛都没几日,就将烛都格局摸了个透彻。
“青山,随我去一趟竖柳巷。”
“是。”
青山应下来之后才反应过来竖柳巷是和地方,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主子您不是最讨厌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啊?”那竖柳巷最不缺的就是文人。
天色放晚,烛都百姓们用了晚饭闲来无事便在街道上闲逛,傅九襄索性下马,让青山将山鬼牵回王府。
入夜后的竖柳巷人声鼎沸,丝丝缕缕的书香酒香在长巷中弥漫,傅九襄行走在竖柳巷中,在那些穿着白衣长袍的士大夫们显得格格不入,他刚出宫,身上还穿着绣猛兽的官服,腰间系着九环带,九环带上衔佩玉,衣着正经,眉眼却带着轻佻的笑,他那身风流皮下藏的是不为人知的赤诚,纨绔不羁。
轰隆隆!
阴沉了大半天的天幕终于划出了一道闪电,闷雷惊起,那些提着酒壶悠哉哉走在竖柳巷中的文人立马状如惊鸟,窜进了大开的酒坊中。
酒馆内人声鼎沸,傅九襄随意扫了眼,钻进了长巷尽头的一家小酒馆。
这家酒馆实在是过于破败,窄小的门面只能容许一人通过,掀开竹帘,入眼是一方庭院,院中摆着一方水缸,雨水溅落在水缸中,滴滴答答的声响在安静的庭院内格外清晰。
傅九襄站在廊下,就见三三两两的书生手执书卷挑着雨水打不到的地儿四处走动,南邑自开国以来便重文轻武,文人多清高,且无所顾忌,做的文章针砭时弊,振聋发聩。
傅九襄进来时这些文人正好谈到当今陛下恩赦定北王一事,谈及这位大名鼎鼎的王爷,其中一位书生义愤填膺道:“如今那北疆小霸王进了烛都,咱们烛都日后岂会有安生之日!”
呦呵,傅九襄舔了舔后槽牙,北疆小霸王这称号他怎么不知道?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傅九襄转身,就见一位着青衫的少年笑着注视着他,此人衣着随意,黑发只用一根青带简单束起,腰间佩着香囊,寒冬腊月的天气,这人还装模作样地手执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臂,看得人脑袋疼。
“传言定北王一箭能穿石,力道之大能徒手拧断猛虎的头颅,这样的英雄好汉,可不该成为烛都坊间的旖旎谈资。”那人叹息地摇了摇头。
傅九襄依旧听着不远处书生的谈话,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一箭穿石不过是夸大了,当年定北王路过西域草原部落,夜袭途中突见猛虎,草原猛兽血腥狂暴,稍有不慎千人军队皆会命丧于猛虎口中,定北王是拿命相博,一箭射中猛虎。”
“后有路过的商队发现草原巨石中竟然横插着黑骑军的箭矢,一来二去,民间就有了定北王力大无穷,一箭穿石的谣言。”
傅九襄说到此,忍不住摇头,“不过是误将巨石认猛虎,若是白日里,定北王未必能射穿那巨石。”
青衫男子更加欢快地摇着折扇,“定北王好威风啊!”
傅九襄狐疑地看着这人。
“不光威风,定北王模样也俊俏!今日能一见王爷尊荣,真是三生有幸啊!”青衫男子朝傅九襄作揖,笑容满面。
论说不要脸,傅九襄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可今日见到这青衫男子,傅九襄竟然生出了甘拜下风的感觉,相由心生,小王爷见这人生的油头粉面,就觉得此人不正经。
天可怜见,一向怼天怼地的定北小王爷竟然能生出此人比我还不要脸的感慨,真是可喜可贺!
“小王爷,既在此处相逢,那便是有缘,小生在此经营小小酒馆,今日贵客上门,王爷可否赏脸一同喝一杯?”
傅九襄打量了一眼此人,穿的虽然随意,身上也未见什么贵重金银,但就他手中的那一纸折扇,扇柄镶着上好的暖玉,看那块暖玉就知道此人出身不凡。
“在下光见柏,王爷称我为济身即刻。”
“达泽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不知济身兄是何种人?”傅九襄挪揄道。
光见柏苦涩一笑,“小王爷乃凤子龙孙,自然是兼济天下,小生一无显赫家世,二无八斗才华,有心无力啊。”
傅九襄斜睨了光见柏一眼,目光落在那把暖玉扇之上,无显赫家世?骗鬼去吧。
穿过狭窄的长廊,院子里头是宽敞的大堂,大堂中放置着十几张案几,案几边跪坐着清谈的文人墨客,气氛比起院子外头要安静了许多。
“这边走。”光见柏领着傅九襄穿过大堂,推开了禁闭的一扇小门。
“济身兄这地方倒是有……”傅九襄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吞了回去,他站在门边,静默了好一会。
苍天在上,他这人虽然放荡了一些,但绝对做不出尾随跟踪他人这种混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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