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经历了一番重建的千金寺,早已没有了初建时异域佛寺的模样,完全成为了一个规模中等的汉家佛教寺院。
寺院坐北朝南,位于靖远县城外东山的半腰,其建筑群落共分四重。第一重是山门,即三个并列的入寺之门,中间较大的是“空门”,两旁较小的是“无相门”和“无作门”第二重是护法天王殿,供奉着大肚弥勒佛与韦陀菩萨,并有四大护法天王坐镇。第一重与第二重之间有钟、鼓二楼,左右呼应,构成佛寺的前院。第三重是大雄宝殿,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和文殊、普贤、观音三菩萨,构成佛寺的中院第四重则是法堂、藏经阁、禅房、方丈等场所,构成佛寺的后院。
在主体建筑群外,千金寺的周围还散有一些西域风格的佛寺建筑遗迹。这些遗迹出自初建佛寺时,西域胡僧与当时的信众之手,历经多次兵灾幸存下来,大多已成断壁残垣、破屋烂舍,保留原貌最好的是寺后的那座佛塔。
佛塔规模不大,塔形为西域模式的瓶状,基座八角,塔身似圆肚。据传,此塔中藏有佛陀舍利,但佛塔屡遭劫盗,从未见有什么佛舍利。
千金寺自重修至今,主持便是和尚了缘。他的来历无人知悉。十几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兵祸过后的靖远,向避祸寺中的百姓宣传自己是佛陀派来拯救靖远、弘大佛法的。此后,了缘将自己化来的钱财悉数用于重建佛寺上。他究竟带来多少金钱,无人确知。众人只晓得千金寺被他整饬一新,以比从前更恢弘的样子立起于东山,成为了靖远一地标志性的所在。
虽然做了这么多事,了缘和尚却绝少出现在人前,栖身寺中,全心修行,万不得已之时才出面应酬,与来寺的官绅们见上一面。而普通百姓与信众,多年来根本不曾见过其一面。
对于这位神秘的高僧,有人言,他是唐皇的一位皇子,在争夺嗣位失败之后,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因为原为皇子,故富甲四海,出钱重建千金寺,自然轻而易举还有人言,了缘根本不是汉僧,而是来自天竺,其父是天竺佛教的大施主,曾为佛陀建“布金园”,园中地面皆以金砖铺就,整个天竺为之感化。于是,其父又派了缘携巨资来东土感化众生,了缘遂来到靖远,重建了千金寺。这些关于了缘来历的说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绝大多数都系杜撰,甚至荒诞,难以令人信服。时间一长,加之了缘故意隐迹藏形,百姓们就对他的身世不再感兴趣了。但因其重建了千金寺,故善男信女们一直在心底对其感激至深。特别是当突厥犯境时,千金寺便成了周边百姓的避祸之所。突厥人似乎也畏惧佛祖,因此不入千金寺,不少百姓因此得到了生机。
除了了缘之外,千金寺的常住僧人也数量稀少,具体数目,外人皆不祥知。据言,统共不超过二十人。偌大一座寺院,仅有十几个僧人,的确也算是怪事儿一件。
此外,千金寺还有一个令人嗔怪的传统:不接待游方僧人。众所周知,千金寺并不缺少钱财。了缘所带的钱财还有多少,外人不详,但仅仅靖远县的几个大施主,如巨贾李世杰,每年就捐献不少金钱。因此,这不接待外僧的古怪作法,只能解释为了缘这一班和尚性情孤傲,鄙视同门,只醉心于自我修持,过清净的日子。
然而,对于来往的官员和入寺礼佛的信众,千金寺还是欢迎的。特别是对于官员,了缘等僧众多半是得罪不起的。因此,有时了缘本人也出面陪同。但这样的事情少有发生,靖远县与千金寺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偏远了。
如今,身为征西大将军内眷的梁允奴要在千金寺中安放乳母的灵位,并做法事,这令了缘等众僧不得不出面接待应付。
这次来访的确与以往历次官宦的到来不同。那些官宦皆是匆匆过客,而杨征一家则是来此成为掌局者。对于这种区别,了缘自然心知肚明,不由得生出些许不安。
从听闻杨夫人将入寺的那一刻起,了缘就萦怀此事,思虑万千。
…………
烈焰渲染的夜色笼罩着大地,周遭如同一座鬼魅的屠宰场。
一名身着银甲的将军,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骑着一匹鲜血淋漓的白马,朝着一名持长槊、骑红马的黑甲将军冲去。黑甲将军吓得浑身战栗,虽然银甲将军还未曾伤及他分毫,他却发出了最凄惨的哀叫。
这也难怪。因为向他冲来的银甲将军,不像是人,而似是鬼:其面部的五官完全没有了,口、鼻、眼等处皆是黑洞洞的血窟窿,如缕的烂肉缀在外露的面骨上,随着冲锋的颠簸而不断颤动……
黑甲将军吓得呆立原地,其坐下的战马也如主人一般寸步难移。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这一人一马完全丧失了反应的能力。
就在银甲将军将至面前之际,大地突然开裂,如同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下子将黑甲将军连人带马吞噬了进去……在这张巨口之中,还涌动着一些鬼魅般的持刀泥人,个个面目乌涂、周身泥浆。当黑甲将军与战马坠落后,他们抡起手中刀,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对着惨叫着的一人一马开始劈砍起来。有些泥人还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直接咬到了黑甲将军的皮肉……
“啊!”了缘和尚一下子从昏睡中惊醒。倾倒的烛台将灼热的蜡油溅到了他的手臂上,由此而来的痛楚将他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