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掌握的情况,钟敬至少有了两个较为确定的结论。
第一,李世杰遍体鳞伤,显然是被拷打所致,而拷打他的人必定来自军营,甚至李世杰就是在军营遭到了折磨。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造成李世杰身上创伤的都是些专用刑具,民间私刑拷问是不可能使用如此刑具的。而当今靖远城中,能够使用这些专用刑具的,只有两家:一是他钟敬的县衙,二便是杨征所辖的军营。如此,施刑者只能是军营中人。然而,杨征是否参与?军方是否参与?施刑者到底是不是军人依令行事?这一层的分析推断还难有结论。
第二个确定的结论是,李世杰的西屋中必定有一处地道的出入口。李世杰整日密闭西屋,而西屋中除了些许橱柜,空无一物,可知西屋本身并无什么秘密或利用价值,它完全是为了掩饰那个真正的秘密一个地道的出入口。而这个地道究竟通往何处?那个目的地里又有何秘密?则是尚难料知的。
钟敬也曾想过,或许西屋的地板之下藏有金银,甚至是尸体等物,但他旋即便推翻了这个推想。
若有金银,作为大商贾的李世杰,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存入钱庄,或直接存入长安等内地市镇的钱庄,这样更安全,也不会令人生疑的,根本没有必要藏在自己家的地板下。
若藏有尸体,那么靖远城中一定有人被杀或失踪的消息传出。然而,近期根本不曾有这种传闻信息。具体到李府,据衙员调查,最近一个死去的人是已出家的大小姐李如璎的贴身丫鬟,去年暴病身亡,早已下葬。此外,尸体是会腐臭的,藏于屋中并不保险。而李世杰的西屋内完全没有异样气味,足见不会藏有什么尸体之类。
然而李世杰必定与某个重大的秘密有关,则是不争的事实。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或者它是有关什么的秘密?这才是谜题的真正所在。
“应该更细致地了解李世杰及其府第!”钟敬开始有些后悔方才不曾去李府的其他院落观瞧一番。特别是前进院中的那间兵器室,内中说不定真能显透出些有关信息。
一个经商之人,却在家中珍藏兵器。这说明,李世杰早年多半是行伍中人,虽已经与孔方兄结缘,却仍难忘铁马冰河的岁月。
“过些时日,应派吴允和去李府的兵器室查看一番。他是武将,去观赏兵刃,再自然不过了。”钟敬在心中想道。
“然而,吴允和是否值得信任呢?”这成为了使钟敬作难的下一个问题。
原本,一个地方商人之死,并没有什么可遮掩回避的。但如今看来,李世杰之死多半与军队、与杨征有关,而吴允和是军队中人、杨征的部将,难道不是该回避之人吗?
钟敬在心中估计,吴允和多半是杨征派来监视自己的,而非像杨征在公文中所讲,是来辅佐自己维护地方靖安的。
不过,案件必须追究,这层与军队的牵扯,势必会暴露出来,即便不是吴允和探出讲明,他钟敬自己也是绝对隐瞒不住的。
“还是应当先给军中打个招呼儿,以为日后事态的发展做个准备。”
想到此处,钟敬决定去见一个人,将自己目前的顾虑告知对方。他相信,如今也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予自己支持。
“备马!”钟敬冲二堂外侍候的衙员吩咐道,同时起身进入里侧的卧房,将官服脱下,换上一身朴素的便装。
当他更衣完毕,步出二堂,来到县衙大门口时,天色已晚。
出乎他的意料,侍候的衙员并未备好马匹,而是安排了一顶四人小轿等候在那里。
钟敬正在疑惑,却看见吴允和正站在轿后。
不及钟敬开口,允和上前一步,拱手言道:“是卑职吩咐准备的轿子,明公勿怪他人。此时已入夜,明公劳碌一整日,茶饭未进,又要外出,若骑马,极易困顿鞍上,冒坠落之险,而乘轿则稳妥许多,故此,卑职擅自为明公换了顶轿子。”
允和的这番换轿之举,的确出乎钟敬的意料。初识允和之时,他尚是个不谙世事的懵懂青年,如今已变得心思谨密起来,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这一刻,钟敬心中对允和存有的顾忌消除了许多,但他仍决定去见自己信赖之人,而将此行的内容透露出来。于是,他略略与允和交谈几句,叮嘱他早些歇息,便上轿离开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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