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身上何来的衣物,早被侵蚀的干干净净,皲裂的皮肤之下是泛着青幽的骨,整个人瞧起来就如同一百年都不曾下过雨的野田,光是看上一眼就要口干舌燥。
吞风饮雨。
砂石滚滚,风声皱皱。
荒凉一梦,梦里无花无果,只有徐秋一人盘坐在叹为观止的九日之下,一日为暖,三日为热,六日为烤,九日则炼,这是要将徐秋活生生的炼化呐。抬头三尺有九日,万里浩瀚不见一点绿,枯萎之意蔓延了这方天地。极南之处,有一镇边神柱,透体赤红,青天白日,吃了千里的风,阵阵白烟,上头有潦草遒劲的字,可惜徐秋依旧瞧不动写的是什么。
瞬时。
斗转星移。
天地失色。
寒风有如银刀子,自极北之处呼啸而来,天地银装素裹,抬眼是洋洋洒洒的千片梨花,只不过这梨花并不温柔,一片落在徐秋身上,就冻结一寸肌肤。不多之时,方才久旱不逢甘露的徐秋已成了一个冰雕,常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眼下却可远远不止三尺之寒,是透进了神识的寒,是穿越了千万年的冰,一寸就可冻结地鱼十年。徐秋早就忘却了自身为何在此,这无妄之灾又是从何而来。极北之处,依旧是一镇边神柱,通体寒霜,凝固了千里的生机,威严肃穆,不为万物不得春而动容,上头有字,如蚓如蛇,徐秋模糊一眼,看不出所以然。
眨眼。
天地百年过。
方圆百里是百家酒肆,徐秋只身行在夜间的街道,无人顾他去何处,无人问他何处来。徐秋想进门讨一杯酒,暖暖身子,可一摸袖间,自嘲一笑,囊中羞涩,他想怒指苍天破骂,可想了想,算了,上苍从来就是如此,不顾人死活,不问人温饱,也不管十年寒窗苦读之人能否有出头之日。寂寥,苍凉,黯然神伤,这一条巷子好似没有尽头,徐秋行了约莫十多年,这十多年里瞧过了许多喜闻乐见的事,例如,谁家的公子爷搞大了下人的肚子,府上当日遣退了这下人,只在临行的包裹里塞了一锭银子,再比如,一老人卖了陪伴一生的老狗,只为换个棺材,后来听说那狗足足挨了三板斧才闭气,老人听说了后,悔恨极了,连夜吊死在房梁之上,手里紧紧攥着棺材本。至于后来么,徐秋结识了一位卖燕尾馄饨的女子,二人相依为命了许多年,女子从来不嫌徐秋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数十年如一日的倾慕着徐秋,可生老病死,终究是在那个暴雨屠城的夜晚,走了,反观徐秋却仍是一副少年模样。孤独终老么,徐秋一路向西去,不问归期,途中想能博一位知音同行,可一途只他一人,八百年后,徐秋终在极西之处瞧见了一镇边神柱,上头刻画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人负剑前行在竹林间,当空月引路,徐秋哑然一笑,他认得这四字,这四字叫,“夜来无声。”
瞬息。
悠悠岁月,有如窗前白马,转瞬即逝。
东临山石,距沧海一步之遥。
南有九日,北有凛寒,西有郁孤。
沧海一步,一了百了。
徐秋这样想过,想过一死了之,逃离这个无休止的轮回。
陡然,四寸老者自东边长空踏云而来,他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开门见山,直问徐秋:“后生,瞧见了么?”
“瞧见了。”徐秋应了一声。
老者玩味一笑,“瞧见了什么?”
“欲璀璨一世,必摧残半生。”
老者心神一怔。
“读书先生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老者若有所思点头,张口问他:“如此,你还要修行炼体之术,哪怕世间最后仅余下你一个疾苦吗?”
“是啊,到了最后,也没能给那位卖馄饨的姑娘一个暖和的夜。”
老者竖眉。
出人意料。
徐秋下一息点步升空,瞬时直东天而去,一手在前,以万夫不当之勇。
南有九日入体,北有万年冰入魂。
徐秋体表皲裂,支离破碎,内有万年寒冰凝骨,青幽一片。
西有郁孤之意方要入徐秋眉心,徐秋却是一手捏住,取出腰间青石剑鞘,一剑劈之,高呼,“生当鸿鹄之志,戚戚是小人,郁孤终老,与我何干?天既生我徐秋,又何苦叫我为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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