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水脸色不自然,转身丢给徐秋与杨天一个眼色,手出云袖一指南天,示意来人了,抓紧的起来。迎客的人盘腿坐在宗门前实在不像话,既不尊重来客也无形之中给旁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杨天是老青水宗的人,一瞧于清水的手势立马起身,而徐秋照旧,慢慢悠悠,懒散惯了。

徐秋抬眼,见了来人之后,瞬时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天池就是天池,排场极大,徐秋在青山宗门前迎了一天的客,见识了许多人,其中最嚣张的莫过于方才的王成新了,这可倒好,眼下又来了一位更爱显摆的主儿!

究竟是怎么个显摆法?

打南天而来,腾云驾雾,外有八人,左右各四人,抬轿子,紫红云峦轿,也不晓得坐在轿子里的人是什么来头,不过单瞧这阵仗就不是俗人,徐秋认为这一位应是青木宗的人,只有青木宗才有好这么一口,青山宗若是有这闲工夫,恐怕会寻来一头牛坐骑,也不会抬轿子,太秀气。八人抬轿看似慢悠悠,实则快的很,方才还在天幕,一步就已来至青水宗山门百十步开外,徐秋惊叹,“这是什么步子,如此玄奥。”

于清水一边在注意着来客,一边还要看管好徐秋的碎嘴,早有预料,徐秋刚开口,于清水就对他解释道:“徐秋,此乃缩地成寸,青木宗独门步法。”

徐秋眨巴眼应了一声,他方才这句称赞是出自肺腑的,这步子确实妙,若能学来,大有用处,逃命的时候用的上,可于清水说了“独门”两个字,于是徐秋摇摇头,咬咬牙,作罢。

轿子里传出一声,“青木宗,虞穿水。”

徐秋轻声哟呵,敢情坐在这么秀气的轿子里的人是一位少年呐,起初还当是个貌美的姑娘哩,可这么一声之后,徐秋陡然对这轿子里的人失去了兴趣。

徐秋耷拉个脑袋立在一旁,沉默寡言,与其叫他与男子打交道还不如给他一片猪头肉,前者无趣,后者有味。

于清水好似有些景仰这轿子里的人,令徐秋觉得奇怪的是,杨天竟然没有发作,也是一副稍稍有些敬仰的神色立在于清水一旁。徐秋纳闷,自身明明与于清水没有什么,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这样就亮出了自己的剑,眼下于清水这般神情,他却纹丝不动,有悖常理。

只有一种可能,轿子里的这位自称虞穿水的修士有大本事,叫人真真切切的佩服,否则杨天这个刺头绝对是不会甘愿心仪的姑娘仰慕旁人的。

徐秋正有窥探其中的念头,不过又怕里头的这人是个狠人,毕竟轿中窥人不是个体面的事,被人发觉了可是要跌青水宗的脸,可是徐秋又确实想看一看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为别的,就想要看看世上会不会还有比自己还要帅气的人。

正想间。

忽然。

轿子窗帘瞧瞧动弹了一下,从里头透出了一指。

一指如竹。

再探一臂。

袖口龙蛇图腾。

虞穿水轻轻道:“这位道友的剑鞘好是独特,青石为料,碧幽幽。”

说话的时候,徐秋早就注视到了他,可是并没有瞧见他的相貌。

轿中人,不可见。

眼下,徐秋认为见不见都不是紧要的事了,令徐秋啧舌称奇的是这厮竟一眼就瞧出了自身的剑鞘不凡,实在有些骇人听闻,虞穿水的眼光真有这般毒辣,与御剑阁的池余一般?

虞穿水一指在外,等了片刻,好似是在等徐秋的回话。一旁的于清水轻轻杵了徐秋一下,徐秋这才想起自己是个读书人,别人问话不回委实有些不好,于是他先云淡风轻一笑,再缓缓道:“阁下说的可是这柄破剑鞘?”

虞穿水有些错愕:“破,破剑鞘?”

徐秋又笑回:“可不是么?空有剑鞘却无剑,不是破是什么,难不成还是好宝贝么?”

虞穿水沉息一晌,好似还在措辞。

徐秋续道:“咱们那片山里,这青石多的是,随便提个锤子上山,一天下来就能打出不少青石来,再磨个剑鞘,轻松得很。”

虞穿水挑起窗帘的手微微一动,虽是转瞬即逝,可还是叫徐秋给看在了眼里,徐秋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说道:“阁下说这剑鞘有意思,我怎没发现,到底是哪里有门道?这些年来,我陆陆续续可是卖出了好几十柄了。”

虞穿水再也坐不住,难以置信:“甚?”

徐秋笑了,看似是天真无邪的笑,其实不然,一切都在徐秋的算计之中。

“可不是么,上一柄剑可是卖了一位能腾云驾雾的仙人唷,足足卖了三百钱。”

轿子里轻声一句:“暴殄天物。”

“道友,可否将这剑鞘递过来给我瞧瞧?另外,若是道友有卖意的话,三十万钱,如何?”

虞穿水开口就是三十万,阔绰呐。

徐秋一瞧这架势,却立马变了脸,一把将青石剑鞘抱在了怀里,自顾自的道:“不可,不可,阁下,使不得呐。”

“此剑鞘随了我许多年,历经了风风雨雨,早就与我有了情感,如今为了身外之物而卖了它,委实有些狼心狗肺,我自认做不到。”

虞穿水又丢出一句:“三百万。”

徐秋眉头一挑,背地里狡黠一笑,遂是佯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左顾右盼,与于清水瞧瞧,再与杨天看看,最后念叨:“还是不了吧,虽然三百万钱是我这一生世听过最多的钱,但为难呐。”

虞穿水:“有为难之处不妨与我说说。”

徐秋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吞吞吐吐说道:“其实这一柄青石剑鞘已被人给盯上了,恕我不能”

“噢,何人?”

徐秋刻意走上两步,一手挡在侧脸,轻声道:“楼三千。”

谁料,轿子里的人陡然没了动静,再传入徐秋耳中的却是惊疑一问,“楼三千,天池虎人楼三千?”

徐秋立马抢道:“阁下认得?”

谁料,虞穿水并没有直回徐秋的话,而是收回了一指,合上了窗帘,唤了八人一声,抬起轿子入青水宗去了,临进门的时候他留下一句:“待我寻到楼三千会再来找你的。”

一旁的于清水与杨天早是呆愣,怎么也料想到徐秋会来这么一出。

女子毕竟是女子。于清水今日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凭一己之力将两个本不想干的人给联系到一起来,也在她的心里重新定义了徐秋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这眼下正侧身负手立在青石上的徐秋。

杨天比较愚笨,眼下还在理其中的关系,弄不清楚徐秋究竟是如何将这两位给缠绕到一处的。其实不光是杨天没有弄明白,就连徐秋自身也没想到自己会将此事办的如此漂亮。按照徐秋的打算,既然虞穿水开口询问青石剑鞘的事,徐秋自然不能吝啬,随口说上几句打打趣,本意是想试探一番这虞穿水是何居心,谁料谈话格外的顺利,于是乎徐秋顺水推舟将矛头指向了狗日的楼三千。徐秋认为,一个人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杀了多少人,而是在于他动用了多少的本事,不遗余力为愚,莽夫也!事半功倍为俗,庸人也!不费吹灰之力,为妙,神人也。

于清水却有一问:“这青石剑鞘究竟是什么来头?”她问话的时候,一旁的杨天已凑了过来,好生了瞧了几眼别在徐秋腰间的青石剑鞘,不过他并不能瞧出什么门道。

徐秋回于清水:“你也想要么,届时回去的时候也赠你一柄,可好?”

于清水连连摆手,“丑。不要。”

徐秋轻笑,一挺腰板,问杨天,“杨姐夫,瞧出了什么门道没有?”

杨天摇头。

徐秋单凭杨天这么一句话,就已分出了他与轿中的那位的胜负,杨天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至少在见识这一方面杨天就落了下筹。

“与我说说虞穿水,他是什么来头,瞧你二人对他都佩服的紧呐。”徐秋又懒散盘腿坐在了青石上。

于清水直言不讳:“修行一途,就是如此。厉害的人就应得到应有的尊重,无关其它。”

“虞穿水,青木宗翘楚,撇开他的家势不谈,他的修为”

徐秋立马止住了于清水,“打住,打住。清水姑娘,我在打听他的来路哩,怎么能撇开家势不谈哩?”

于清水刚要与徐秋理论,就在此时,青水宗里走来一人,不是旁人,正是与徐秋有过几面之缘的池余前辈。

于清水:“师傅。”

杨天:“前辈。”

徐秋学杨天:“前辈。”

于清水眨眼就忘了刚与徐秋说了一半的话,往池余身后瞧了几眼,有些不解道:“于清霜这妮子怎生这么的慢?”

徐秋眉头一挑,只见池余上前接过于清水手里的花名册的时候回了一句:“于清霜,怎么?”

于清水立马道,“方才瞧时候差不多了,就先叫她回去御剑阁候着了,难道途中贪玩了?”

池余依旧冷清,“为师不在御剑阁,从南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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