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南山下案台,走至虞山吴身前,缓缓举起梨花小金杯,这一杯酒是往虞山吴去,可并没有瞧他,云淡风轻一句,“几十年来,我青水宗一向清静,也从不与青山宗与青木宗争夺个什么名号。”
虞山吴没有动静,公羊玉却歪过头,挑起一眼,“南山道友,陡然一句话,叫我好一顿吓哩。”发音方落,她又与虞山吴对了一眼,绕弄手指,轻缓问道:“早就听闻青木宗虞山吴风流成性,娶了十二房的婆娘,敢问是哪一房夜不能寐呐。”
其实,虞山吴发闹骚不过是一吐心头不快,毕竟这等时候,投壶作诗,青山宗小辈竟无一人,他作为宗主脸上无光。而他这一句牢骚,不光是叫雪南山不悦,也迁怒了公羊玉,为何呐?公羊穿水在此呐,虞山吴说了这话,明显是不待见她儿呐。做娘的女人都是一个模样,不论再怎么苛责自家的孩子,也是不愿别人说上一句半句,而公羊玉的气度显然不大,虞山吴并没有直言穿水,只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而已,她就已坐不住。
从此,可瞧出三人一些性子。
雪南山的一杯茶依旧悬在虞山吴的身前,并没有帮腔公羊玉,而是自顾方才的话续道:“方才的话有些自大。其实,都是雪某人的过失,有愧宗主这二字,常年闭关修行,青水宗内的闲事或者要紧的事也从来不过问,以至于这数十年来逐渐日下,小辈之间的差距也大了起来,不似青山宗与青木宗小辈惊艳。”
雪南山霎时一指正若有所思的徐秋,“正如青水宗不才小辈徐秋所言,我等修行之人究竟是为了何而修行,追寻的道又是何?莫非,修行二字在各位的眼中瞧来仅仅只是杀人技么?”
雪南山一摆袖袍,“南山以为,修行当如修性!”
一杯茶轻轻递至虞山吴身前,雪南山道:“青水宗盛事,给个三分薄面可好,至于婆娘么,于你而言,也不差这一宿,可是?”
虞山吴寡言,接过了梨花盏,一饮而尽。
长辈说话哪里有小辈插嘴的道理,可徐秋随行,不拘小节,猛高呼:“南山宗主,深明大义。”说罢,徐秋就要欠身一拜。
雪南山微微有些错愕,陡然打出一道绵柔之力,将徐秋欠下的身子给托起,摆手直道:“无须多礼,先前不是说过了么?”
徐秋不解,“为何?究竟是为何?青水宗难不成是瞧不起我徐秋不成,我瞧旁人遇见了长辈,不论是青丑或是池余,都是一拜!而我徐秋,自打入青水宗一来,就从不曾拜过谁。”
“还是徐某人这拜师礼行错了?堂堂大宗,青水宗,怎生如此古怪。犹记当年打渔时候遇见的那一位老贼,那厮方是遇见了我,与我交谈几句,就要我拜他,我自然是不愿,心说一船鱼儿给你拿走都成,但叫我徐秋拜人,那是万万不能的!谁料,老贼子竟控住了我的身子,朝他拜了三拜!”
“眼下,徐某人甘愿拜青水宗,却拜不得!”
“什么道理?”
徐秋心事缜密如女儿,眼下能说出这一句话,有两个目的,其一,青水宗不拜人委实有蹊跷,其二,借此再将楼三千老儿拿出镇一镇青山宗与青木宗这两位,毕竟稍后的投壶作诗的时候才是他大展手脚的时候,若是大败公羊穿水,依据公羊玉的脾性恐怕要为难徐秋,护子心切呐。
徐秋这两个念头之下还掩着根本的目的,寻到楼三千这老贼的音讯。
骇人听闻。
雪南山入座,还不待他问话,公羊玉猛抬眼,“徐秋,此话当真?”
徐秋佯装不解,抿嘴:“当真。有什不妥么?”
公羊玉轻含首,沉眉两息:“几拜?”
“三拜。”
“三拜?”
虞山吴:“三拜,拜师礼。”
雪南山笑而不直言,“池余,壶何在?”
剩下的时间里,公羊玉明显心事沉重了不少,从她的眉头就可瞧出,方入风波庄的时候,平眉,眼下弯弯,只不过不是眉梢叠喜的弯。估摸着这位老妪先前真的打起了徐秋的主意,具体为何缘故,可能是徐秋腰间的那一柄青石剑鞘吧,毕竟是穿水瞧上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儿取来一柄。可是,眼下,徐秋丢出了这么一句,哪怕她是青木宗之主,也要好生的掂量掂量能否招惹的动楼三千这天池虎人。
投壶作诗。
投壶是文人士人宴饮时做的一种投掷游戏,也是一种礼仪。投壶是把箭向壶里投,投中多的为胜,负者照规定的杯数喝酒,故而,多数的时候投壶也作为一种吃酒游戏。
一壶,一弓,一箭。
雪南山有言:“投壶乃是仕途文人游戏,三教之中儒教经典。今有青水宗效仿三教文雅,南山斗胆也学一学,可南山终究是个俗人,其中的精妙之处并不通晓,徒有其形罢了。不过也好,少了许多规矩,各三位小友也能手脚施展的顺心些。青水宗投壶规矩简单,弓箭,射壶,中之,作诗。”
虞山吴笑问:“中之者作诗。这如何比较学问么,倘若有人灵感欠佳,一箭不中,二箭也不中,压根不愿作诗,这可如何是好?”
雪南山讪笑,“文人气节,吾等只识弯弓射雕的俗人莽夫又怎会懂?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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