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颜可怜巴巴的窝在榻上最里侧,一边茫然一边害怕,她只不过是腿麻了而已,怎么就被皇上抱到了养心殿内殿?

“人在哪儿?”祁淮并不理会裴昭颜,整了整微皱的袖口,漫不经心的开口。

“要不要奴才把她带来?”李德福附耳道。

祁淮不置一词,瞥了一眼担惊受怕的裴昭颜,嘴唇翕动了下,还是没有说话,而后站起身出了门,又亲自把门关上。一国之君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纡尊降贵。

李德福连忙把青黛带了过来。

青黛还心存侥幸,虽然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不管谁看见了,都是裴昭颜自己摔倒的,她又没做错什么事,皇上怎么可能罚她。

是以见了祁淮,她还记得装柔弱,掐着声音哭诉道:“皇上!奴婢侍候皇上一年,从未出过差错,如今……”

祁淮皱眉,李德福马上踢了下她的腿,迫使她跪了下来。毫不设防被人踢了一下,又下了狠手,青黛双膝一弯,又一阵哀嚎,声音还没止住就被李德福捂住了嘴。

“如今你犯了错,”李德福态度漠然,替她补充道,“养心殿便容不下你。”

青黛拼命摇头,她只是嫉妒裴昭颜而已,她什么都没做,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她用尽全力掰开李公公的手,大声喊道:“皇上,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没做!”

李德福皱了眉,从身后绕到她面前,面对青黛乞求的眼神,又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声音阴狠起来:“让你说话了吗?”

青黛脸一歪,第二个巴掌就要落到她脸上,祁淮却制止了他的动作,李德福马上凑到上去,祁淮吩咐完了,他退了出去。

李公公走了,青黛心中浮现出些希冀,她紧张的抬眼,瞥见皇上兴致缺缺的支着额头,似是有些疲倦。她低头摸了下自己的衣裳,是皇上特意吩咐的青色,整个皇宫的宫女,只有她能穿的颜色。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皇上对她视而不见,就是因为她从前太规矩,只要能让皇上看见她,看见她的好……

想到这里,她平静了一瞬,把声音放柔,娇媚道:“皇上累了吧,还是您的身子重要,不如奴婢扶您去歇息?”

等了片刻,榻上的人并未表态,青黛一咬牙,自顾自站起身,战战兢兢的往榻上去。

祁淮双目如炬,冷眼看着她踏上台阶,跪在地上就要给他解玉带,手还未触到他的衣衫,便被人直接拉出了一尺远。

接着李德福跪在地上请罪:“奴才办事不周,还请皇上降罪!”

明明皇上没有拒绝!青黛目眦欲裂,跪在地上匍匐前进两步,哀叫道:“皇上……”

祁淮这才把目光移向她的衣裳,而后嘴唇一开一合,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青黛以下犯上,试图勾引朕,罪当死。”那张一向冷峻的面容上竟带了点笑意,如冰雪消融,饱含春意。

青黛看得一愣,又如坠冰窖,她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她知道这代表什么。每一个做错事的宫女太监,最后都会得到皇上的怜悯一笑,然后他们就在皇宫里消失了。

“青黛姑娘呀,你原本罪不至此,”李德福扬扬手中的刑具,叹息一声,“跟咱家走吧。”

青黛慌乱极了,不该这样啊,她自诩美貌,照顾了皇上许久,皇上应该对她有些感情。不对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想求一个解释,只是还未张口,李公公的徒弟小安子便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挣扎着被拖出大殿时,一阵风吹来,青黛听见皇上冷漠的话:“下一个青黛找好了吗?”

“回皇上,已经在养心殿待命了。”

原来……原来穿青衣穿紫衣并不是什么优待,而是皇上的习惯,可笑的是她到临死前才知道。青黛不挣扎了,她笑了起来,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养心殿内殿中,裴昭颜还在龇牙咧嘴,裴学士一阵心疼,她把从画院带来的膏药拿出来,皱眉小心的戳了戳她有些青紫的腿,换来裴昭颜一阵哀嚎。

“师父你轻一点!”裴昭颜疼的厉害,现在只想躺在地上打滚。

“裴学士,裴司艺,”李德福神不知鬼不觉地捧着托盘出现在屏风处,“这是皇上命奴才送来的药膏。”

裴学士小心地遮住裴昭颜的腿,才起身去了屏风后面,可是看见那瓶子,她脸上的笑意没了。

金清玉肤膏,价值连城,功效自然是和其它药膏不一样的,制作的方法也各位复杂,是以极其罕有,如今皇上眼睛都不眨就送给了昭颜。而且李公公用的词是“送”,而不是“赐”,她闭了闭眼,还是接了过来,尽量平静道:“多谢皇上。”

裴昭颜偷听他们说话,觉得皇上还真不错,趁李公公还没出门,她连忙喊道:“李公公慢走,记得替我谢谢皇上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德福听见裴昭颜说话,哪还有冷漠的模样,马上回头笑成了一朵花,“那奴才就先去复命了。”

裴学士沉默着从屏风后面绕回来,挽起裴昭颜的裤腿给她上药。

“有点凉呀,”裴昭颜缩了缩腿,“师父,没那么严重,不用敷那么多。”

裴学士没理会她的话,低声问道:“昭颜,你对皇上是什么心思?”

裴昭颜有点疑惑,她歪头重复了一句:“什么心思?”

裴学士正想说话,忽然听见外面李德福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裴昭颜慌里慌张的看向师父。裴学士皱眉把她的裤腿放下来,遮住了一大片春光,但是这姿势……她拿起榻上的薄毯盖住,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师父,药膏蹭到衣裳了,”裴昭颜小声说道,“我不舒服。”

裴学士没理她,这个傻徒弟,现在是药膏重要还是被皇上看了身子重要?

“如何?裴司艺安好?”祁淮负手而立,隔着帘子朦朦胧胧的看见裴昭颜的身影。

“皇上进来吧。”裴学士扬声道。

祁淮顿了下,有些不自然的步入自己平常歇息时的地方,他瞧了一眼裴昭颜,止住她想要下榻行礼的动作,镇定问道:“如何?”

“托皇上的福,臣妾的腿已经不疼啦!”裴昭颜笑眯眯道,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祁淮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刚刚在殿上,旁的女子在他眼里依然是一片模糊。唯有裴昭颜,哪怕和她的师姐们穿着一样的衣裳,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这种感觉,他第一次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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