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梦了。

漫长的挣不脱的梦魇。

梦里是无边的血与火,幽光闪烁,利刃裹着风声劈到“自己”的面前,毫无疑问,下一刻就会有新的血液溅射。

不能慌。

薛翡指甲扎进手心里,让自己在梦中也要保持清明——这梦来得诡异,是谁在用魇镇之术害人么?!此刻自己的意识好像被一分为二。

刀锋凉薄,她却强按着本能不去制止,冷眼看着刀落下。

或许梦中的自己死了,她就能醒来了。

然而,剧情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喊杀中利刃入肉声响起,薛翡抬头望去,是一身玄色袍服的身影拍碎太师椅扶手,借力直直地冲到刀下。

这人替自己挡了这一刀。

“薛翡”扑向前去,抱着奄奄一息的瘦削身子,惊叫失声:“谢……谢玄祯……”

“殿下?!”紧跟着四周哀痛声响起,卫士发狠,黑衣刺客硬生生被逼退了五步,身上挨了数刀,眨眼间死生不知。

一切都是这么真实,是梦耶非梦耶?

薛翡此刻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心里的愧疚、惊讶、后悔还有那种恨不得以身代之的冲动就如同滚滚巨浪一般全然涌到她身上。

她抱着满身血污的单薄身影怔住了。原来又是谢玄祯?竟然又是谢玄祯!

无论第多少次做梦,她都能感受到谢玄祯的瘦弱。

他全身只剩一把骨头架子了。从前腿伤还没痊愈,中毒也未好,如今当胸又被刺了一刀……恐怕……

“药在哪里?金疮药有没有?!”梦中他们好像算熟稔,鲜血汩汩流淌,薛翡强忍眼泪快速摸过他的腰间,然而只有一个边缘磨损得厉害的旧荷包,并不见丝毫药物痕迹。

她心乱如麻,眼中的泪终于止不住地簌簌落下:“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害你颜面扫地,我也未尽过分毫妻子的责任……我……”薛翡此刻全然深陷其中。

“咳咳,无妨……你莫哭。”谢玄祯古井无波,声音依旧是冷淡的温柔,然而看着周围跪下的亲卫,她眉目中终于不可抑制地掠过一丝惆怅。

她闭了闭眼,指着跪着的亲卫大口喘息道:“是我……让你卷入这些是非……倘若你想要回报——就送他们找,找你舅父吧……也算让我了无牵挂。”怀抱里的人眼神开始涣散,大火映在他脸上,竟平白让她多了几分幽媚妖冶。

“殿下!”跪着的峥嵘铁汉,虎目含泪,钢牙咬的咯吱作响。

“好……”薛翡拿着荷包,坚定应下。

“如此……甚好。”谢玄祯释怀一笑,她接过荷包,用尽全力将它掷入火中,很快就成了烈火中的灰烬。

“南望王师又一年……南望,果真难望……”血液顺着谢玄祯的唇角胸口流下,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幽幽水波荡漾,又很快定格。

再看去,她神情枯败,已然了无生息。

……

薛翡僵住了,火光映着谢玄祯的眼角,有水痕闪烁——他,是哭了么。

万军辟易的平疆郡王,到死犹在想望北伐,竟至于死不瞑目。

那当年,为何说他有通敌之心?!薛翡心中倏得一痛,好半晌才将自己的意识劝回来——是梦啊!

只是为何这梦如此真实,就像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样。这真的只是梦么?薛翡看着四周萧条,深深怀疑了。

时间飞逝,谢玄祯安排好亲军之后就撒手尘寰,她遵从谢玄祯的话,带着这亲军去找自家舅父远渡海外。

逃亡的路很苦。西辽再度南侵,北雍虎视眈眈,淮南十二道已是满目疮痍,黄埃蔽日,常有尸骨横于路边。

薛翡一开始不能适应,然而想到付琮辛对她母族一脉还有谢玄祯部下的追杀,想到皇帝日渐昏庸和北雍不明不白,想到她还是没能把谢玄祯死因弄明白,她开始苦学本领,逃命的勇气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要是能重新开始,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从前我保护不了你,谢玄祯,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把他们带着离开的。你放心……”

……

好像过了一年,又像过了两年,薛翡唇角含着一抹苦笑,而后很快端肃了神情去面对惊涛骇浪——

自从平疆郡王“畏罪自焚”去后,他的几个皇兄解下了獠牙面具,夺权争储,竞相割地投敌。甚至她还从从前私奔对象付琮辛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当年谢玄祯和孟大将军大败亏输,连收召令,是有皇子里通外敌。

想到这里,薛翡绷直了脊梁,想要握手边的长刀,恨不得立刻手刃奸贼!

然而却怎么摸也没有摸到。

我刀呢?!

薛翡心中凛冽起来,手上摸得更迅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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