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午两点半，雍坤站在机场国际出发大厅安检外的送客止步处，等到旅游团的最后一位游客一位戴着帽子的精神矍铄的日本老人通过安检之后，转过身来往大厅的出口走去。送走的是从日本过来的五天四晚的十七人的旅游团。他坚定有力的疲惫的脚步穿过人来人往的高大宽阔的机场大厅，走到大楼的外面，晴朗的阳光立即赶走了他的疲倦几天的带团使得他太累。灿烂的阳光从悬浮在湛蓝的天空中的白色云朵间照射下来，机场近处以及城市远处的成千上万座楼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当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雍坤仿佛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真实的现实世界。这一个刻钟前，他所接待的旅游团，以及和这个旅游团有关的几天前以及刚刚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忘记得干干净净。每次送完一个旅游团后，他都感觉到需要好好的休息几天。与其说是他需要身体上的恢复，不如说他更需要心灵上的宁静。在候车处，他坐上一辆早已等待那里成串的出租车，直接奔向东方大酒店。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座椅上，雍坤把背包放在一旁，把两条腿尽可能的伸直。但是无论如何，腿总是不能完全伸直的，他把身体往座椅下方滑，仰靠在座椅上，尽量让自己保持舒适的姿势。他太累了，想彻底放松。他的视线穿过车窗停留在飞逝而过的大街两边的人流，车辆，高楼上。那熟悉的阳光，气温的热度，习惯了的车流，习惯了的行人，以及成千上万座的楼房，当看到所有的这一切，雍坤心中涌起有一种感觉，一种似曾久远的回家的感觉。有时候，特别是他因为带团离开这座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去到另外一座陌生的城市有些城市他去过很多次，仍然觉得陌生的时候，那种急切想回家的飘摇的感觉就塞满了他的胸膛。在那时候，他觉得广州这座城市就是他的家。然而，每次一回到广州的时候，在最初的那几个小时，他确实有一种回家后的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是几个小时以后，那种回家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另一种更长久时间里体念过的那种感觉，那就是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同样不过是这座城市里的过客。他才觉得远在数千公里外的深山里的从小在那里长大的那间瓦房才是他的家。在那里，有他年迈体弱的母亲和兄长在分分秒秒的等着他。自从工作之后，在六七年的每个春节，他从没有在家过过一个春节，尽管他在其它时间回去过。数以万计的假日，春节，他要么在酒店里度过，要么在景区度过，要么独自一人在公司的集体宿舍中度过。

“是的，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想到这里，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摸出一支烟，就要点上。“不好意思啊，车里不能抽烟。”光头司机显然从后视镜中注意到了雍坤的举动，于是他提醒雍坤。雍坤这才意识到他是坐在出租车上。于是，他摇了摇手，把烟放在鼻孔前嗅嗅，放进烟盒，转过脸去望着窗外。

望着繁华的街道，穿梭的车辆，匆忙的行人，以及楼宇上的各种招牌，雍坤心里估算这次带团的收成。“买翡翠回扣，三万两千日元，买字画回扣两万一千日元，买珍珠回扣一万三千日元，买刺绣丝绸回扣四千日元，其它有几处回购不超过六七千日元，合计七万六千左右，换成人民币大约四千五百左右。”这个数目相比其它旅游团，算是很好的了。这种收入的团一般一个月碰到两个就非常满意了。一般的团也就一两千块钱而已。这个团算是赚了。雍坤心里觉得满意。拿到行程的时候，他满以为这个团又是一个奥迪团在导游界有一种说法，没有钱赚白忙活几天的团，都称为奥迪团，奥迪车的徽标是四个零套在一起，表示每天都没有赚钱。，但是最后的结果大让他意外。他把这种意外的收获归结外运气，而不是依靠劳动本身得来的。因为每次的劳动都是一样，一个人，十个人，三十个人都是走同样的线路，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是，结果却大不相同。“这就是靠天吃饭，如果说这都不是运气，那是说不通的。”雍坤觉得自己运气尚好，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