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奚珩进门之时,太医们都已经跟进了内室,他没有入内,只在外间坐了。佟寅将伞搁在一旁,小声问:“皇上可要将龙袍换下?”因为那一场混乱,那身明黄也几乎都湿了。
薄奚珩抿着唇未说话,韩青护送了他回宫,他又让他折回现场去督促,而他现在,正等着这间屋子里的消息。
佟寅到底不再多言。
不多时,内室的太医们都退了出来,薄奚珩的眉心一拧,却见为首的太医跪了,开口道:“启禀皇上,王爷说要见您。”
他只问了句:“王爷醒了?”
“醒了。”太医答着。
佟寅不解道:“皇上,这……”
面前的男子已经拂袍起了身,抬步入内。宫女端了水盆,以及干净的衣服都安静地侍立于一旁。晋玄王的两个侍卫跪在床边,薄奚珩看得出,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担忧的神情。
秦沛见他入内,忙上前来跪下道:“皇上劝劝王爷。”
劝?
薄奚珩略带不解,床上之人已经开口:“皇上让他们都下去吧。”他撑起了身子,底下的床单上早已是一片湿印,除了水晕,还有血印。
薄奚珩怔了下,到底是挥了手遣退了众人。
“七弟……”
“皇上以为今日的刺客是臣安排的。”他直直地道了出来,还不是问句。视野中薄奚珩的脸有些模糊,他倚靠在床沿,伤口没有止住血,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薄奚珩到底是被将了一军,他以为他就算心里如此想,也断然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这次相见,他果然不一样了,怪不得在皇陵之时,对于他安排璇玑给他的事他也能说得那么透彻。薄奚珩上前坐了,才道:“朕还怕你以为那些人是朕安排的。”
晋玄王却是艰难一笑:“臣此次回京,众所周知。皇上是明君,不会让臣死在郢京。”薄奚珩就算真的要动手,也会在他离京之后。这话他不必说,薄奚珩也自是听得出来他的意思。
一句“不会让臣死在郢京”,到底令薄奚珩动了容。晋玄王进京,所有人都看着,是以今日他们去皇陵的事,也差不多是人尽皆知了。
那么,他如今还能不救么?
薄奚珩回头才要传太医们进来,却听晋玄王又言:“皇上不信臣。”
口谕没有传出去,薄奚珩再次回头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他像是有些不支,却依旧开了口:“臣以为,皇上在回神之时会救臣。”
可是薄奚珩没有,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剑刃刺入他的身体。
薄奚珩的音色到底沉了下去:“试探朕?”
晋玄王黯然一笑,声音越发地倦淡:“臣若是……试探……”他停了下,才继续,“就太不值得了,如此一圈,皇上是得了一个答案,可是臣也许搭上的就是命。”
未待皇帝开口,他继续道:“皇上若是不信,就不要宣太医。臣伤重而亡,亦和您没有关系……”后面的话,突然轻了下去,他到底支持不住,身子从床沿滑落。
薄奚珩本能地接住了他的身子,目光久久落在他的伤处。因为没有人帮他压着,此刻显得越发地可怖,那殷红之色蔓延过来,沾湿了他的龙袍。
信与不信,有时候并不在一念之间。
他与他的试探,也不会止于此。
大掌终是抬起来,按住了那血流如注的伤口,薄奚珩的声音略沉:“太医!”
…………
从房内换了衣服出来,便见江蓉携着穆妁的手匆匆而来。璇玑是急着过皇子所去,是以回来时并没有过前面去惊动江蓉,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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