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怀璧哪有不担心的,紧忙赔着笑,先看了一眼沈群梅,而后对略有萎靡不振的罗沉道:“你且跟着去吧,注意分寸就是。”

罗沉在这大殿内也本就觉得压抑,如今能出去自然微有悦色,便起身向沈群梅行礼,“谢过德妃娘娘。”

沈群梅见他知礼节,更是多爱了一重,“去吧,只别拘束了自己,若有喜欢的,告诉了他们,本宫就赏赐给你。”

“多谢德妃娘娘。”罗沉便跟着采英踏出殿去。

身后,沈群梅的目光一直望着他,悠悠赞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玉怀璧即作一笑,低首不言。

这还是罗沉头一次行走在大魏后宫内,处处高墙,壸路长长,采英一边走一边向他作引。哪里是分宫楼,哪一处是华阳苑,哪一门为合意门。

“这里是岁粟庭,现在是两位公主的居所。”采英暂驻步,面向罗沉道。

此时他已经有些恍惚,只是跟着停下,却隐约听得有丝竹缦缦之声,而后是琵琶似瓶破般的清脆之音,这一声突兀,房檐上几只栖鸟都一并飞走,不知去处。他一愣,问道:“这是怎么了?”

采英望着岁粟庭,淡淡一笑,即道:“为着圣寿,二位公主正在演排曲子。”

罗沉心里好似头绳一紧,有些遐思,才又问:“公主们可还好?”

“正是托了公子与高公子的福,二位公主已经大好无碍了。”采英笑眼飞蝶,“公子前面请吧,就快到正一处了。”

罗沉轻轻应声,眼睛却还看着岁粟庭的大门。待采英走了两三步,他才随后跟上。绕过岁粟庭,往东走进清晏门,又步行多时,与两伍巡宫禁卫擦肩而过,又撞见一队宫娥,纷纷扰扰间,不知不觉便来在了端安殿外。而所谓的东宫便是这端安殿。大裂七逐时,天子于洛邑王宫之外东方之交华宫教养太子,各国效仿,齐国先设接云殿,楚国改建虎卧台,皆位据东方之正。便有东宫之称。

秦有六合宫,赵汉有配元殿,先大魏的东宫为端安殿,冯氏庸朝有体德殿,先吕也有正宁殿。而如今沿用大魏宫制,故称端安。

过了端安殿再向前,便是天青影。而天青影与端安殿之间的甬道向南就是正一处。专门负责皇室的器物造办。采英引着罗沉进了门,便找到一位老师傅,看着就是花甲年纪。采英与他嘱咐了几句,便与罗沉作别离开,全让那老师傅带着罗沉在正一处里观览。

老师傅年纪虽大,但精神矍铄,两颊颇红,他眉骨生得高,眉毛却稀疏,眼皮浮肿,又是个塌鼻子,看起来滑稽得不得了。加上他一脸麻子,这里的人惯叫他麻公。

“公子可是也喜欢这些手艺?”麻公一步上前,迎着了罗沉。

此时,他们只在前院,这里是平日处理文务的地方,皇帝派了什么旨意,各宫有什么东西要做递来条子,贵人们需要什么送来文书,都是在前院接应,到了后头才是真正的场面。

罗沉等在天青影读书时,也常听见此处些动静,无外乎都是叮当五四的,他因是问:“喜欢,只是不知道正一处有什么。”

麻公提了提神,道:“正一处督办,有五门,木、石、金、瓷、机,除了瓷器门不在宫里,其余四门都在这儿,不如公子随我到后头看看?”他伸出胳膊,给罗沉作了一个引路。

“那便劳烦师傅了。”罗沉本有些烦闷,听麻公这样一说,只觉得烦忧且可抛到九霄云外,一踏步就跟着他进了后院。

过了正厅,直接从后门到了二进院,刚巧有两个内监捧了花盒要出门,他们见了麻公都是敬重有加,问了安好才匆匆离去。麻公与罗沉就站在台阶上,老人家指着左右两侧的屋子便道:“左边是石器门,宫里头的玉器多从这里出,右边是金银门,金银铜铁一类便是这里做的,公子请。”

说是一声请,罗沉先下了台阶,来至中庭。只见掩映着的窗户里,是许多工匠正低头苦做。左边房门上悬挂着一块牌子,写“他山”二字,再转头看右边房门上同有一块牌子,写“火炼”二字。当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真金火炼,始为真金”。

“金石之物,到底有些俗了。”罗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注意地嘟囔了出来。麻公听得仔细,不由一笑,只在他身旁轻声道:“看来这些不足以让公子驻足,请再随我来。”

麻公领着他又进了三进。

这一处院子里比刚才清净好些,且墙下各自植树种花,更有生机。麻公即道:“这里就是木工门了。”

罗沉走到一处窗户前,便见里头正有一人给匣子描金边。抬头看窗户上悬着一个小木牌,刻字“粉饰”。他又到对面的屋子观瞧,窗户上同样悬着木牌,刻“八音”,里面没有人,临窗的桌子上正摆着好多张古琴的素胎。而坐北的正殿,则悬黑州木犀的匾额,正楷写着三个大字公输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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