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涯失神良久,直到后羿的部分演过,台上演到王母与周穆王、与汉武帝的故事,都始终未能回过神来。

他一直在黑暗里回想着前生之事,他不怀疑牧长风的那句“我就一直找下去”,恰恰相反,他的惊惧正来自于此。

正如牧长风所说,他已与天地同寿,他拥有着没有尽头的时间和绝对的力量,若他想要做到一件事,那么他就一定能做到。但唯独这一件,却注定是水中捞月,徒劳无功。

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做次元壁。

穿越之初,温涯也曾将足迹踏遍整片大陆,设法搞清自己因何而来,或许可以寻找到一丝回去的可能。可这片土地上除了秘境、异兽、仙法、机缘,显然并不存在一个通往异世界的大门,世间甚至不曾流传过一个这样的传说。

他寿元将尽时,也曾向牧长风说明自己的来处,可他们穷尽人魔妖鬼四族之力,却仍未能有一丝收获。

他的长风早不是当年那个在外门挑水砍柴任人欺辱的小孩子了,如今他有外祖父,有肝胆相照的兄弟,有恩深义重的红颜,他不应当再为了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受苦。

他算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没能保护好他,明知他蒙冤,却眼看着他跌下鬼哭崖的没用师父;是修为尽失,要他赴汤蹈火、历尽艰险寻药续命的累赘;是他的故事里一个原本微不足道的过客。

他不值得牧长风这样的用心,可他偏偏这样对他许诺。

他能说服自己不去强求,达观知命,却偏偏没办法叫他放下执着。

回忆就像是打开就难关上的潘多拉魔盒,直到话剧结束,演员出来谢幕,温涯都仍是红着眼尾,怅然若失。

散场之后,邀请他过来的那位小朋友在一片嘈杂中发了语音过来,语气中犹有演出结束后的兴奋,“刚刚谢幕的时候看到你了哥!要过来后台吗?报我的名字就能进!”

温涯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是来看朋友的,便努力清空思绪,回了消息,捧了花往后台的方向走去。

后台这会儿正乱,演职人员在搬道具,演员们在卸妆、合影,到处都是笑闹声,温涯找了一圈没有见到朋友,便把捧花改用单手抱着,摸出手机准备拨号。

刚刚解开锁屏,身侧的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已经卸好了头套和妆容,为了谢幕还未换下戏服的牧野。他身形笔挺修长,后羿的黑袍略有些小,穿在他身上反而更加贴合好看,配着他贴着头皮的寸头,有一种异样的落拓潇洒。

恍若故人归。

温涯看得呆愣了几秒,磕磕绊绊地开口招呼说:“小牧老师——”

牧野揉了揉眉心,低垂下目光看向他,将他罩在了影子下,“管我叫什么老师。”

他的身上散发出暖烘烘的香水味,与上次在他的车上闻到的一样,是一种温暖而开阔的琥珀香,与长风身上的气味很像。

他叫出了他的名字,“温涯。”

温涯点点头,说:“我是来看话剧的,你的后羿演的特别好。”

牧野别过头去,用拳头抵着唇咳嗽一声,鬼使神差地向他解释道:“谢谢。我不是毕业班的,之前没怎么参与排练,A角声带坏了,才临时回来救场。其实剧本不太熟,词改了几处,刚刚搭档的心态差点崩。”

温涯觉得他这样说话有点可爱,不觉目光柔和,“台下看不出,你们配合的很默契。”

牧野瞥见温涯怀里抱着的花,心念一动,问:“你是来找...”我?

话还未说完,对面的门便被推了开,探出一颗头套还没卸的脑袋,正是刚才台上一枪搞死嫦娥的逢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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