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心洲惹人注目的三间大瓦房里,穆广用芦根煎水送到母亲秦采芬床前,妹妹接过来喂母亲喝药。
母亲身上背着两种疾病:一个是青光眼,一遇急事,眼压升高,疼得在床上打滚。另一个是妇科疑难杂症,腹腔有一个血块,有时大,有时小,有时在上,有时在下,虽然不很疼痛,但它是母亲、也是全家一块心病。
穆慧端着脸盆给医生洗手,医生扭头对秦采芬说:“首先呢,要探明它是良性还是恶性,再考虑怎么拿掉。”
穆广急忙说:“医生,据你看,应该不会是恶性的吧?”
医生:“多长时间了?”
秦采芬:“生过穆超,月子一过好像就有了。”
穆慧补充道:“我家穆超都十九了。”
医生:“带在身上十九年。看来是良性的。”
秦采芬:“只要是良性的,不死人,就不管它了,一直把它带到棺材里算了。”
医生:“那可不一定,良性也可以转化成恶性。这就跟人是一个道理,好人可以变坏人。”
此时,秦采芬靠在床上,从穆慧手上接过碗,三口两口把药灌下去,擦擦嘴,打了个饱嗝,说:“如果推迟个十年变恶性,等你给了人家,穆广跟穆超成了家,那时候,我眼睛就可以闭上了,任它转恶性。转过恶性,我就手到底下见你爸爸了。”
这些话,让一家之主的穆广想一想都非常痛苦。穆广说:“老娘你能不能别讲这样丧气的话,等我有钱了,我一定带你到芜湖弋矶山医院,找个好医生,不管良性恶性,一刀割掉它!”
窗外传来呼叫声:“上堤啰!男劳力全部上江堤!”
秦采芬:“穆广你赶快上江堤去。水火无情,你在江堤上,一定要多长一只眼睛,照看你舅舅。”
穆慧递给母亲一方毛巾,说:“你拿人家当亲的,人家女儿到底还是甩了我哥哥。”
穆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低头收拾泥筐子。
母亲:“就秦晴那个大小姐的坯子,哪家供得起?”
穆慧:“人家爱她长得好看呢。”
秦采芬拿眼瞟着穆广,故事拉长声调说:“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就她那个脾气,送给我做媳妇,我还得掂量掂量呢。”她把毛巾还给穆慧,说,“穆慧,以后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凭我们家穆广,一表人材,有大腿还愁没裤子穿吗?”
穆广一手提着两只泥筐,一手拿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老娘批评得对!穆慧,你终究就是人家的人,少评头论足,少得罪人,别闹得以后回娘家,被人唤狗咬你。”
穆慧生气道:“妈妈你瞧他,哪像个哥哥,老是想着把我往外赶。我在你们穆家,还不是想给穆超多挣点积蓄吗?”
穆广撇了撇嘴:“拉倒吧!”
“爸爸要是还在……”穆慧的眼眶涌出泪来,忙背过脸去。
秦采芬吼道:“穆广,你给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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