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巴眼儿新年到了可对于亲卫巷的老少爷们来说,见天啥也不缺的好日子过着,这节令就是迎来送往很累人的事儿。

不止陈大胜两口子要进燕京郡王府繁忙就连留在亲卫巷的其余几户那也不得闲儿总是在这京里庆丰府好几年了,差事上的结了缘分的亏欠他们的,他们亏欠的,最后还有连了姻亲的,这就都得家家招呼,有来有往。

官员们倒是放假的可没听说给护卫们放假的。没得大家都散了,皇帝老爷自己扛把刀南门立着去。

如此初一到初七陈大胜几人就忙的很,各自留下府里的当家奶奶当牲口使唤一直到正月初十,这口气力才歇息过来。

圣上恩典让各自回家过个节气尾巴十六再衙门里去。

这日早晨,陈大胜起来便主动照看俩孩子,他招呼了自己三个哥哥连同丁香一起去老太太那边团聚。

今日大家都带了能抱出来见风的孩子,这小孩儿混一堆儿,这一路便热闹的很。

规模就跟杀猪宰羊差不离热闹极刺耳。

这几人一进门,就瞧到老太太炕上与几个丫头摸骨牌呢,她依旧抠,与丫头婆子都舍不得耍钱,背地里输赢一碗炒豆儿,也是玩的劲劲的。

老太太瞧见陈大胜他们到了,便满眼心疼,全身欢喜道:“哎呦,我说今儿能歇歇呢,好么,就不能让我安生一会子,这一堆堆的来闹我作甚?你,你们咋不歇歇呢?这都忙活了多少天了?”

老太太这声音不大,被满屋子孩子淘气声盖的断断续续的。

听到根奴儿他们来了,兰庭哥儿便兴奋的从厢房冲过来了,喜鹊有些狼狈的扯着新袄裙跟着,小淑女,人也不敢跑,就碎步进屋,瞧见几个侄女便笑的眉眼弯弯的,先给哥哥姐姐行礼,最后才一伸手抱起根奴儿。

她喜欢根奴儿。

这小孩儿找小孩儿,兰庭也没有多大,对侄儿侄女是从来忍让,比他老子强百倍去呢。

人家甚至跟喜鹊拿了月钱,包了好些小包儿,等到大年初一,就老宅这边端坐着,很是慎重的受了晚辈们的礼,还给发了压岁钱。

小弟弟是阿奶抚养长大的,性格更受几个嫂子哥哥们的影响,又与父亲常年不在一起,就很不像陈四牛的儿子,若说随谁?随泉后街呗,隔壁巷子的少爷啥样,他就啥样。

肥胖大方,想的不多,还天真活泼。

俩侄儿看到小叔叔也激动,根奴儿挣脱喜鹊抱住了小叔叔的腿一顿讨好,他们叔叔这十天经常给他们表演烧爆竹,放小鞭炮。

安儿看到叔叔那种激动,就若猴崽子般的欢蹦乱跳,嘴里还仿着鞭儿的声音,一直啪啪啪啪的,表情也是瞪圆了眼睛,一下一下的惊叹。

啧,咱是贵人么,话就少。

几个大人一起笑了起来,陈大胜喊了婆子丫头看护好,便十分大方的把俩孩子交给小叔叔引着院里玩了。

兰庭哥儿很高兴,领着走稳当的根奴,不时回头照应安儿,还得放慢脚步等黑妞她们几个。

这都是要照顾到的,大家族的少爷打小就不能独轱辘,要先学会照顾周遭的周全。

就这,他也不成的。

人家旁个贵门上的少爷小姐这会子已经开始学规矩了,老陈家也勉强有点规矩,恩,就是不许剩饭,要好好读书什么的,却并不拘着孩子们玩耍。

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咋能不亲,旁人不说,反正老三陈大勇就眼角不错的跟着看,还笑的十分甜蜜。

等他们走到门口才嘱咐:“下面看紧点儿,可不敢崩了哥儿姐儿的手,好过了年写不了字儿。”

兰庭哥儿欢悦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知道了三哥哥!我远远的,也看着他们远远的,不让他们淘气。”

老太太看他们亲厚,便笑着对陈大胜他们说:“跟他爹丁点不像,特仁义一个孩子,那手里凡有点儿好东西,都要给他侄儿,侄女们留着呢,就特有长辈样儿。”

这倒是,不管是喜鹊还是兰庭,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压根就没吧这俩孩子看做是那边的,只当是老宅的孩子。

四房现在就乱的很,后面小娘养的好几个崽子陈四牛都不敢带回来,他老娘很是腻歪纳妾这件事。

如此大家就只见过乔氏偶尔带过来的翠莺,这姐儿胆子不大,每次到了老宅门口都是畏头畏尾的,还看到老太太就哭。

她哭的多了,乔氏就不带她来了。

老太太心里有想法,就总是给喜鹊还有兰庭说好话,哥几个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也笑着应允,谁吃饱饭没事儿做,成日子跟刚缝了开裆裤的孩子计较,犯不着呢。

院里孩子们咯咯的笑,屋内大人也笑,心里的想法却都是一样的,这才几年啊,老陈家的孩子便满地乱窜了。

老太太看了好大一会子,这才抬头问陈大胜他们:“你们今儿是来我屋里混一顿的?”

陈大忠笑眯眯道:“阿奶,好歹也得三顿,她们这些日子忙死了,今儿让她们也松散松散吧。”

呦,这是孙子们能陪着自己一整天了?

老太太高兴的不成,嘴里便一连串的吩咐,把初一剩下的羊头肉拿来,再把初三剩下的一篦饽饽也蒸上,破五的几块牛肉别省着了,都给孙女孙子切了来。

多爱这些孙子孙女,家里多有积淀,老太太也不会在剩下的东西没吃完之前,给他们做新的,那都是要想着法子让大家吃进肚里的。

好在这几位绝不挑食,也没当一回事。

等到老太太吩咐完,这才问陈大胜:“这一整日呢,不若咱就把你吕婶子年前请的那位女先生喊来家里说几本?”

陈大胜盘腿上炕,抓了一把豆儿边吃边道:“请什么女先生啊,阿奶要听好古,孙儿这里好几本呢,那都是今年节里燕京发生的稀罕事儿。”

老太太闻言大喜,赶忙让陈大胜讲,可她却没看到,几个孙儿还有丁香眼神都是奇怪的。

陈大胜饮了半盏茶,抹了抹嘴儿想了下,便跟老太太笑说:“阿奶,我今儿就给你讲讲年初二,京里顺天府受理的一个傻子案吧。”

老太太惊愕:“傻子案?傻子还能犯案?”

陈大忠在一边摇头笑:“也不是这么说,说的是有一家人算作是满门蠢物,说他们傻子都是夸奖他们呢。”

老太太最爱稀罕事儿,一听就听进去了,便问:“咋?这事儿你们也知道啊?”

陈大勇上了炕,赖在老太太肩膀上小说:“这么大的事儿,燕京上下早就知道了,见过蠢的,都没有蠢成这样的。”

陈大义抬杠:“蠢?哎呦,这一串儿事下来,我看人家可不蠢。”

老太太着急:“哎呦,赶紧说吧,半天儿也不说到正地方,就把我急的。”

怕老太太焦心,陈大胜赶紧拉住她的手道:“您甭急,就问你,您可知道子野这个地儿?”

老太太想了下,想起什么脸上就不好看了,她有些憋闷道:“咋不知道呢,子野呗,离咱家遭难那地儿也不算远,怎么,这户人家是子野的?”

陈大胜点头:“哎,阿奶这书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本,我一说您就知道了。没错儿,这户人家就是子野的,他家本姓蓝,在前朝也是金门赐第,出过无数学问人的大户,先祖兴盛那会子,子野那边一半的土地便都是蓝家的……”

老太太自己便是大户人家的老祖宗,她还是郡王的干娘,却完全没有高门老太太的自觉,闲余她便最爱听大户人家的故事,在她看来,依旧觉着有三五百亩那便是大户。

几年前更惨,觉着天天有细米吃,能吃饱,家里有个几十亩上田,这就是大户。

心里盘算了下半个子野,好歹千亩土地,老太太就惊讶道:“竟?这般豪富啊?”

陈大义笑着点头:“可不是,这事儿我也知道,源头却要说到前年去了……”

陈大胜嫌弃他扯了太远,便笑道:“二哥你扯那么远,没说到这儿呢。”

四个孙子,从先给陈大胜十贯钱换七茜儿就能看出,老太太是偏心眼儿的,没有最小的兰庭在,她就偏陈大胜,偏她自己还觉着最公平不过。

老太太对陈大义摆手:“你别说,让咱臭头说……”她想起什么,脸上猛的一沉问陈大胜:“姓蓝?子野蓝家?那不是咱仇家么?”

老太太这几年是越发糊涂,可是这辈子几大恨,却都跟这姓蓝的有关系。

前年里找到罪魁祸首,祭了亡人,老太太便觉着了了心事儿,有意忘记了这户人家。

可陈大胜今日提起,老太太就想起来了,她怎么敢忘啊!那是坑了陈家满门,把家里男人,男丁都卖做契约奴的混帐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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