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死原的问法很有意思。
她似乎不知道是自己干的,否则她说的应该是“你记得这两个名字吗”,而不是“你知道这两个名字吗”,更不会强调杀了他们的栗花落。
按照这个逻辑,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那么,不死原想杀她的理由是什么?
“我好恨栗花落,我好恨你……恨到想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不死原加大手里的力气,硬生生将刀子转动了一下,眼泪涌了出来,声音满是绝望,“但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
片雾愣了一下,抵住刀子的手一松,不死原趁机将刀捅深了几分,她痛得死死地咬紧了牙。
“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粉发少女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被关在这里很痛苦吧?没关系,我带你离开这里,我帮你解脱……正好还能夺走栗花落家最珍视的人,我的目的都达成了……”
原来带她离开指的是离开这个世界!?
要不是痛得没有分心说话的力气了,片雾绝对破口大骂,自说自话地就要帮她解脱,实在是莫名其妙!她根本就不想死!
这个局面并没有僵持很久。
栗花落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从被催眠的状态里挣脱出来,飞快地赶往片雾的房间,像不死原这种连一刀捅死她都做不好的人,根本不可能是这些异能力者的对手,眨眼间就被制伏了。
“原来是来寻仇的。”
栗花落家主从人群的最后走到了前方,冷冷地打量着被抓起来的不死原,他轻哼一声,转头看向他妹妹的孩子,她腹部的刀子已经拔了出来,衣服被染成了血红色。
“竟然敢伤害你……”他的眼底是扭曲的爱意,“片雾,我决定把这个机会奖励给你,把她杀了吧。”
片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从未当面杀死过某个人,更没有杀过认识的人,她向来都是坐在书房像无关的记录者一样决定陌生人的生死。
“……必须是我吗?”
栗花落家主宠溺地说:“她伤害了你,你就应该杀了她。”
片雾抬眸对上了不死原的视线,那双粉色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自己,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像一张网似的将她牢牢地罩住。
恨是真的,爱却是假的。
她咬了咬唇:“我不想。”
……
哪怕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意愿,片雾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在家主的命令下,腹部还在淌血的少女被几个人强行按在书桌前,乱动的手脚被牢牢地抓住,右手被塞了一支笔,有人抓着她的手在空白的纸面上留下字迹。
她根本就反抗不了,绝望地看着歪歪扭扭的黑字一个又一个出现在白纸上,最终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
不死原千裕,死。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能力生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就连何时被强行写下伤口愈合的文字都不知道,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腹部早已不再流血。
被松开的片雾没有力气握笔了,手中的笔掉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怔怔地抬头看向了粉发少女,不死原被那一行字夺走了生命,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的倒在了地上。
即便这样……
即便熟悉的人因为她写下的几个字而死在了面前……
她依旧毫无实感。
在其他人心目中无比珍贵的生命,她用一支笔轻易地主宰。
——在她的笔下,生命是一场儿戏。
十四岁的栗花落片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呆楞地看着白纸上的那行黑字,越看越觉得瘆人,仿佛下一秒黑色的墨水中会淌出腥臭的暗红色血液。
她的脑子乱哄哄的。
她一直清楚地明白曾经写下的每一行字都意味着什么,但她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这一切,直到发生在眼前,她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笑。
太可笑了,和她闹着玩似的。
喜欢是假的,死亡却是真的。
如果把同学录撕掉,那份喜欢就会消失。
但如果把眼前这张纸撕掉,不死原却不能活过来,因为死亡是不可逆的。
片雾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那么多事情集中地发生在这一天,她根本来不及想明白,就被迷茫埋得看不清自我了。
监视者收走了掉在桌上的笔和桌上的那张纸,便去处理不死原千裕的尸体了,没有了“作案工具”的她在他们的眼里和兔子差不多弱小无害,竟一时没有人把注意力分给她。
她低下脑袋,浅紫色的眸子没什么感情地注视着垂在身侧的左手,和干干净净的右手不一样,刚才这只手用来捂伤口了,出血量较大,手上的血尚未凝固。
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以手指为笔杆、以血液为墨水、以桌面为纸张,用左手不熟练地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这座房子除了我以外的人,全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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