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砰砰砰”的嗑地声顿时响彻在大殿之内。
阮清茴蹙眉轻叹了口气,叫停了她,“刘姑姑,本宫知晓你是宫中的老人,掌管尚衣局十年来未出过差错。因此今日之事,本宫便当你是一时骄躁了心气,今后教导手下宫女责骂两句便是,切莫再下如此重手。”
“是,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定当改正。”
“不过...”她看了一眼垂头伫立的云檀,继续道:“今日之事若是本宫不罚你,实在难以服众。依照宫规,你本应受三十杖刑,但本宫念在你的尽职,便只罚你十五杖且罚俸半年,你可服?”
三十杖下去她半条命都没了,而十五杖下去她只需将养个把月便能下床,至于那被罚的半年俸禄,还没有云檀给她的银子一半多呢。
况且,除了那袋银子之外,云檀还许给了她别的。虽然这“别的”兑现需要些时日,但若是有朝一日真兑现了,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此算来,她不亏反赚,又岂会在乎这一时之辱?
想罢,她连忙道:“奴婢心服口服!今后定会牢记娘娘的恩德与教诲,收敛自己的心气,戒骄戒躁,谦恭礼让。”
“嗯,还有一件事。”
阮清茴侧眸使了个眼神,青鸾便将原先云檀带来的那件夏衣,又递还到了刘姑姑面前。
“陛下一向在宫中倡节俭,禁奢靡,而你命人所制的这件夏衣却是用蜀锦织成。寸锦寸金,你可知这件衣服若是换成钱财,足够西境的将士们饱餐一顿了。”
“陛下的常服尚且都是普通的锦缎,后宫中人又怎能用如此奢靡之物?传本宫命令,今后宫中一切服饰,皆不可用三大名锦。”
闻言,刘姑姑连忙应道:“是,奴婢遵命。”
话已训完,她便让刘姑姑下去领罚了。至于云檀今后的去处,她仔细思忖了一番。
尚衣局她是无法回去了,今日罚了刘姑姑,就算今后不再对云檀施暴,也难免私下里给她穿穿小鞋。
加之今日之事又闹得整个尚衣局人尽皆知,云檀回去后难免会有些流言碎语,背后指点,处境也不会比如今好。
思来想去,心中蓦地有了一个想法。
阮清茴冲她招了招手,待她走上前后柔声问道:“本宫觉得这件事还得问一问你自己的意愿,今后你是愿意回到尚衣局继续做事,还是愿意留在本宫身边当本宫的婢女?”
话音方落,云檀猝然抬起眸来,眼底雾气氤氲,小脸上又惊又喜。
她咬紧下唇,对着阮清茴行了个大礼,“奴婢愿意留在娘娘身边,牢记娘娘大恩大德,今生今世侍奉娘娘。”
“起来吧。”说罢,又转头对青鸾吩咐道:“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带她去一趟翰林医官院,请吴医官给她看看伤势,开些药来,之后再去安排一下她的住处。”
“是。”
青鸾颔首,随即带着云檀一同离开了仁明殿。
*
已是卯时三刻,金乌西坠,百鸟归林。疲惫的人儿带着满身倦累,终于回到了家。
用过晚膳后,沈砚仰首靠在椅背上,闭目享受着发妻给自己按摩。眉眼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倦容,看得阮清茴一阵心疼。
“陛下,若是实在劳累,不如早些歇息吧。”她柔声说道。
那人睁开双眸,牵过她的手冁然一笑,“我今日都未曾同你好好说过话,不舍得就这么睡了。”
“话可以日后再说,不急于一时。陛下若是休息不足,影响了龙体康健那便是头等大事。”
话毕,她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往内室走去。
正路过一旁垂首的宫女时,他忽然“欸”了一声,指着新来的云檀问道:“阿茴,这是你新收的宫女吗?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提到云檀,阮清茴忽然想起她曾说过,陛下也曾亲眼见到刘姑姑对她打骂,算是证人之一。于是她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他复述了一遍。
听完,沈砚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想起了当日之事。
“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个事来着。不过刘姑姑用棍棒施暴这事儿,我倒确实没想到。阿茴罚得好,只是略轻了些。”
“略轻?”她有些讶异,“陛下不是一向宽厚待人,怎的这次却嫌我罚得轻了?”
沈砚弯起唇角,揽着她往内室走去,解释道:“宽厚是要分人的,一个人若是品性纯良,对他宽厚是应该的。但若是对刘姑姑那种漠视他人生命的人宽厚,往轻了说是无济于事,往重了说,便是助纣为虐了。”
这番话虽语气和缓,但听进她的耳朵里,难免让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对本该重罚的人却自以为宽厚的轻罚了她,说不定还会助长刘姑姑几分侥幸心理,今后更加变本加厉。
可罚都罚了,总不能又将人叫来,收回自己的决定再重新罚一遍吧?
瞧着阮清茴垂头自责的模样,他捧起她的脸,弯下腰来轻吻了一下,浅浅笑道:“阿茴不必自责,内廷之事本就是阿茴说了算,罚什么都是应当的。明日我让全安派个副掌事过去,今后盯着她便可。”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她点点头。
到了内室后,本欲给他宽衣,手还未碰上腰带便被他倏尔握住。
“上次大婚时我不是同阿茴说过吗,这些琐碎之事不用阿茴来做。”他笑了笑,满眼温柔。
阮清茴听他的话收回了手,想着云檀刚来仁明殿,让她熟悉一下如何伺候也是好的,于是便转头唤道:“云檀,你来给陛下宽衣吧。”
话音方落,云檀登时心中一怔,几不可察地吞咽了一下,怀着暗自紧张的心情缓缓挪动步子。
去靠近那位,她最想接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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