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太宰治低着头,看着刚才往织田作之助口袋里塞手机时顺出来的窃听器,唇角向上一挑,眼中却没有笑意。
果不其然,那些人其实并不放心将一个晕倒的织田作之助交给他,这番行为,可能也只是在试探他罢了。
窃听器在他指尖灵活地跳来跳去,他手肘支着大腿,下巴垫在手心里,看着被子里的人发呆。
黑手党原首领“太宰治”吗……
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如今只知道他的名字和样貌都和对方一模一样,那么其他人会把他认成那个“太宰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防备、亲近、憎恨、恭敬,其实都无所谓。
只是……
他既然并没有那个“太宰治”的记忆,又为什么一定要成为那个人呢?
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的事情,凭什么别人如此想了,他就要认下呢?
他没兴趣扮演其他人。
所以当他这么想了之后,再看周围的人,就会觉得,织田作之助是个奇怪的异类。
从相遇开始,对方对他的态度就表现得很矛盾。
首先,身为侦探社的人,为什么要冲出来追他,如果当真如织田作之助自己所说,只是单纯地怕太宰治自杀,那么织田作之助对他还真是了解得过分。
因为这种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但是,既然两人有一定了解的话,织田作之助在回程的过程中,又为什么下意识地将手放在枪上,一路提防,再加上咖啡馆里的回避,这可不像是有一定交情的人会做的事,这就又说不通了。
再有,到达学校后织田作之助分明是想要跟踪他,但又偏偏没有刻意隐去脚步声,动作明显得像是就差等着太宰治去揭发他了,可被叫出来之后却还是一副没想到的模样。
他到底是装的,亦或者,是真的忘记了隐藏脚步声?
但明明夜里在雾中追踪异能者的时候,他的脚步声就轻得几乎听不见,以他的身手与反应能力,当真会把这件简单的事情忘了吗?
太宰治有点猜不透这个人。
织田作之助对他的态度,不像熟人,没那么明显的情绪表达,但也不像陌生人,稍有交集之后便擦肩而过。
织田作之助更像是想要接近太宰治,好达成什么目的。
只是这种目的应当对太宰治无害,因为他感受不到对方的恶意;而且这种目的应当也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因为在短暂地接触之后,太宰治不仅看不到对方想要完成什么的迫切性,而且怀疑,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就连这种接近,都是无意识的。
目的……
[他想要利用我,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太宰治的目光往对方脸上轻飘飘地落了一瞬,然而就是这瞬间,他手指间的动作停了。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指尖一弹,窃听器顺着力道飞到了水盆中。
水中一声闷响,水面破开一圈涟漪,有几滴水溅落到水盆之外,险些波及到太宰治的裤子。
他躲了一下,面色不变地对着织田作之助开口道:“……你醒了啊,头上的毛巾怎么样,热了吗?”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毫无动静,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这家伙可能并没有清醒过来。
果然,下一刻,对方原本就半阖的眼全部闭上了,他缓缓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轻得像是在呢喃。
“今天……不是酒吧吗……”
太宰治看着他,没作声,但他突然有种预感,好像心里那点困惑,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尽数得到解决。
没有得到回应,织田作之助似乎也并不在意,他闭着眼,在那一句话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太宰治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再次开口,梦呓一般说道:
“那个我们是朋友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他的呼吸再次平缓下来,沾过水的毛巾将他的发润湿,湿答答地贴在额头上,深红色的发色,和他那张因为生病有些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乍一看去,有些刺眼。
房间再次归于静寂。
太宰治倏尔笑了一声。
笑声中没什么感情,甚至毫无起伏,透着一股凉意。
他明白了。
原来织田作之助透过他看到的、想要表达的、无意识中促使他接近的——
是对“太宰治”的愧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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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之助是被手机的震动震醒的。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手机放在衬衫的口袋里了,来了个电话,手机在他胸口震个不停,是那种即使睡得如死猪一样的人也会被吵醒的程度。
他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按下键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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