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

班主任说:“学习委员,不好好带领大家学习,居然带头打毛线。像什么样。覃越打牌,你打毛线。你们一个个的。作案工具我没收了,以后好好学习。”

原乔乔低着头。

“下次考试成绩要下降我再罚你。”

班主任转问林楠:“你们两个啥时候坐到一起的?”

林楠说:“老师,我们一直坐一起的。”

“你们两个不许坐一起,分开坐。”

林楠不服气:“为什么呀?”

班主任发现,林楠这个孩子的脾气,比原乔乔要厉害的多。

原乔乔是心事重。

别人说什么,她都不爱吭声,跟谁都不亲近。林楠却是一点不满意就要大声嚷出来,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班主任说:“你们两个,成绩都好,坐在一块不是浪费。一个优生一个差生,挨一块坐,也好带带别的同学。”

“我不干。”

林楠皱着眉说。

“你不干也得干,赶紧的,换位子。”

班主任说:“以后没我的同意,谁都不许擅自调换座位。”

教室里安静了一阵。原乔乔讪讪地坐下,双手蜷缩着,搁在身前,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是优等生。

从来没挨过骂,自尊心强,脸皮极薄。被当众批评,已经是很严重的事了。

林楠侧着身,低头关切地打量她脸色。

林楠以为她要哭,从包里拿了一张方形折叠的小纸巾,推了推她的胳膊。

原乔乔低头抬眼,冲她露出了一个极难为情的、羞赧的笑。眼睛里水汪汪的,强撑着嘴巴没瘪下去。

她真是脆弱。

林楠知道她。别人说一句她的不好,她就是要心碎的,何况被老师数落。

林楠轻轻拍着她背:“没事的。”

“老师不公平。”

包丽丽在背后,一脸厌恨地瞪着她。

“别人打牌,就要挨打。她上课织毛衣,怎么不挨打。真恶心。老师处处处偏袒她。”

她知道的。

包丽丽是在替覃越说话。

覃越无法无天。

开学没一个月,他就在教室里打牌。跟包丽丽,还有其他同学。不知道是谁,告诉了老师去。新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男老师,脾气火爆。他走进教室,让几个打牌的学生站起来,包括女生在内,一人抽了他们一个耳光。

巴掌扇脸的声音,就跟放鞭炮一样,把所有同学都给震住了。

包丽丽脸都抽肿了,顿时就哭起来。

其他同学,都低头不吭声,默默地挨了打。覃越被打的最重。他不知怎么,就是特别招老师讨厌。尤其是新来的男老师,刚来不久,就在课堂上批评他。

“有的人,成天不好好学习,只会和女同学勾勾搭搭,以为自己长得很帅是吧?我看他以后适合去当鸭子。”

大家听到“鸭子”这个词,都挤眉弄眼,发出嘎嘎怪笑。

他不点名,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就是覃越。覃越那段时间,天天在教室里,找女同学掰手腕。女生们互相撺掇,轮番上阵,男生们起哄,吹口哨。覃越翘着二郎腿,等着女生们一个个过来,冲他伸出小手。在一男一女拉上手的时候,全教室的气氛得到了升华,所有人喧腾欢笑。好像是触及了什么隐秘的禁忌,所有人都异常兴奋。被压抑到扭曲变形的青春期心理在这种扭捏造作的活动中得到空前释放。

原乔乔感到恶心。

嘉淇兴高采烈地跑来她座位面前:“乔乔,你要不要去跟覃越掰手腕?”

原乔乔听到那一阵阵的起哄,大笑,感到浑身说不出的不适。像是被蜗牛爬过一样,留了一身黏液。那画面和气氛让她想到她很小的时候,经常看到父亲跟人打情骂俏。她父亲和村里的年轻女人说话,总是嬉皮笑脸的。她父亲经常开玩笑,去摸女人的屁股。女人假装生气,拳头在他胳膊或者胸前捶一下,嘴里说着:“不要脸!”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她父亲喜滋滋的,下次见面,依然不是摸手就是摸屁股。

她很小的时候,不觉得那有什么。

她问父亲:“那是谁呀?”

她父亲笑嘻嘻说:“就是开个玩笑嘛。”

她理解了,那就是个玩笑。直到有一天,她母亲跟那个女人,在家门前互相破口大骂。

“骚货!”

她母亲红着眼睛大骂:“千人骑万人压的□□。”

她觉得母亲骂的太难听了。

她简直为拥有这样一个粗俗,满口脏话的母亲感到羞耻。

她恨不得像田鼠一样,从地上打个洞钻进去。然而对面的女人却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反而斗志昂扬,气势比她母亲还要高一头,说的话比她母亲还要肮脏。

“呸!你不是骚货!你没人骑没人压。你的逼让水泥堵住了,难怪你男的不骑你不压你,天天晚上跑去骑别人。”

她母亲疯了一样。

然后,她们就厮打在一起。

她父亲并不收敛。

闹完之后,他依然整天跟那个女人拍拍打打,并开些不干不净的玩笑。

原乔乔那时五六岁,跟她父亲去村里打牌。她父亲在牌桌上,全程跟女人讲荤段子,或动手动脚,不是摸就是掐。他们是当众进行,并把那当做是一种玩笑。他大概以为原乔乔年纪小,不懂。却不知道原乔乔从小就聪明,喜欢观察大人的举动,对一些事,常能无师自通。甚至能听懂很多大人嘴里的黄色笑话。

后来她便不肯再跟着她父亲去村里打牌了。

她父亲是个长得很俊,油嘴滑舌,很讨女人喜欢的人。并且,除了长得俊和油嘴滑舌以外一无是处。她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敏感,总是能懂得一些她不需要懂得,也不应该懂得的东西。男女之间的事,让她恶心。像她父亲和那个第三者的女人那样毫无廉耻让人恶心,像她母亲那样,为一个男人失去尊严,死缠烂打一样恶心。

“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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