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骇得不住哆嗦,要知道如果这迎客的环节出了差错,他有十条命也不够佘有极杀的。

焦爷是个身材颇为魁梧的中年汉子,面相有几分北蛮人的特征,一脸络腮胡子野草似的蔓到胸口去,鼓圆鼓圆的眼睛,方鼻大口,腰间盘一把兽头大月刀,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不在耀武扬威。

他二话不说踏上了靛车,一把掀开帘子钻进车厢里去,老康在外头瞧着,吓得裤子都湿了,只恨自己贪财不要命,这下好了,连命带钱都要被这焦胡子搂走。

然而事实却不如他料想的那般,焦爷几乎后腿刚一迈进车厢就退了出来,甚至倒退的时候还差点踩空,脸上的表情又恐怖又震撼,仿佛在车帘后面看见了阎王爷。

老康不明所以,大着胆子上前问道:“焦爷,这是今晚的客人没错吧?”

“没,没错!当然没错,当然没错”焦爷惶惶张张对老康道,“还不快去给客人赶车,傻愣着干什么!”

等老康驾着靛车走远,焦爷才敢挥手招来手下,低声道:“快去通知老板,他真的来了。”

古先生下车后,便走进这间金碧辉煌的大厅。

乍从昏黯的石道出来,眼前赫然就是一片金灿灿亮晶晶,他的眼睛甚至有些不能承受。该怎么形容这座大厅呢,古先生觉得这里有点像暴发户给自己老年得来的儿子办满月pr的感觉,恨不能将自己搜罗来的所有黄金珍宝都嵌到墙上、桌上和地上。

整座宴厅的大小相似于一座京城繁华地带的高档酒楼,约摸六七丈高的天顶上吊着一只精美硕大的八角琉璃灯,东南两面墙壁上绘着十殿阎罗与地狱恶鬼,西北则是碧海天仙和各路大神,两厢对望,意义十分耐人寻味。

中间当然是一池五颜六色醉生梦死的众生丑相。

古先生只是在入口处站着,马上从美人堆里跑来两个袅袅娜娜的绝色舞姬,一左一右伏在他身上,千种风情万般娇柔,拉着他向最拥挤的区域走。

声音吵得脑浆子都要沸了,那两个美人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一句也听不清。到了一看,原来是张赌桌,下一注需要百两银子,第二注就要翻番。已经有人输得神志不清,面前的房契和妻儿画像统统被收掉,光溜溜地坐在椅子上,嘿嘿嘿地不停笑,没多久就被人像牲口一样硬生生拖走。

长桌被围得水泄不通,对面一个贼眉鼠眼的瘦高年轻人对古先生抬抬下巴:“你下不下,不下到一边去。”

古先生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的几盘局,随意指了一个道:“就这个吧,押大。”

所有人都在嘲笑,因为他一看就是来送死的。

鼠眼年轻人不屑地撇撇嘴,将骰盅一掀,果然不是大。

“那么就再押小好了。”古先生毫不在意道。

年轻人挑眉,抬眼打量他几眼,动作熟稔的摇骰子,骰盅一掀,依旧不是小。

“那么就再押大。”

不是大。

“押小。”

不是小。

“嗤”一声,旁边一个锦服大汉乐开了花:“哎,你到底会不会啊,你玩得起吗?后面的赌注可是要翻倍的,你该不是以为每一注都只要一百两吧?哈哈哈哈”

众人亦随着他哄笑,都等着看冤大头的好戏。尤其那摇骰的年轻人,姿态更是嚣张:“我看你还是先把这几注的钱拿出来吧,别待会儿跟刚才那个一样,裤子都输没了。”

古先生的反应出奇平静,即使转瞬间就输掉近两千两白银,也不见他有丝毫焦灼气愤,好像不过是拔了根头发似的稀松平常。这使得众人更加好奇他的身份,纷纷扒着脑袋去看他面容,可惜上半张脸被面具盖着,只能从他露出的俊美下颌来遐想一番。

“不着急,”古先生道,“也才四注而已,再来。”

年轻人皱眉道:“你可知道,在咱们这儿赊账的后果?”

古先生屈指轻轻地蹭了一下面具:“难道你们这里竟有连几千两也拿不出的人吗?”

“嚯!豪气!”

“听听,听听,这位兄弟可真是出手不凡呐,哈哈哈。”

“哼,说得倒是硬气,刚才那个最开始不也很硬气么。”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力被吸引到这边,连另外两局的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筹码,凑过来看好戏。小眼睛的年轻人瞧不得他这么嚣张,心里铆足了劲要使这不知好歹的输个光净,右手飞快地在赌桌下面摆弄一下,而后冷哼一声又要开局。

“嗳,烦请稍等。”古先生用折扇压住他的手。

年轻人道:“怎么,开始害怕了?”

古先生道:“我还不清楚,若是后面的局赢了,这钱又该怎么算呢。”

“哈哈哈,”这年轻人忍不住大笑起来,摇头道,“算了吧你,连前面的都赢不了,还指望后面会赢?真是异想天开。”

骰盅一停,他哂笑着问:“这回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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