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岑风在一起的第一天,司月就知道,她要割舍掉一部分的自己。

不能有过分亲密的异性朋友,不能不向他汇报行踪。

要尽最大的可能,待在他的身边。

随时准备好接受他看似随意的询问。

——“你们组昨天出去聚餐了?”

——“昨天和你回学校的男生也是你朋友?”

——“今天有什么安排?”

季岑风不相信任何人,是司月后来才得出的结论。

他没办法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司月本来以为只是她做的不够好,让季岑风没有安全感。直到那天她看见季岑风交代人去给几家新到手的公司做财务审核和职工背景调查。

“为什么这几家公司也要这么谨慎,这不是你爸爸转赠给你的吗?能出什么问题?”

季岑风坐在沙发上看着司月轻笑,他伸出手拉着女人坐到了他的怀里,“司月,你知道吗?”

“人和人之间,是没有信任的。”

——“人和人之间,是没有信任的。”

这句话司月那时没听懂,也并不认同。

但是她后来明白了,这句话的正确说法应该是:季岑风和所有人之间,都是没有信任的。

他不信任任何人,他无法信任任何人。

所以司月直接写了一张借条给他,毕竟在季岑风的心里,司月是个不折不扣的撒谎精。

-

“谢谢你季先生,但是不用了。”

司月最终还是保持了最后一点脸面,因为后来恰好来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她回家后,就直接倒头睡到了中午。

一晚上连着两次遇见那个男人再加上司洵的事情显然耗尽了她不少的精力,但是她除了能让自己多睡一会,再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了。

家里冷冷清清的,这下连打游戏的司洵都没有了。

司月坐在桌子前拿了一支笔,开始计算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工作。

司月算了一笔账,按照普通的设计师月工资来算,再减去杂七杂八的生活费医药费,半年她最多也只能省下四五万,这离要还给季岑风的欠款相比,相去甚远。

她必须想办法,再打一份工。

而且等到司洵伤口好一些之后,她也会给他办转院手续,那家私人医院的医疗费贵到令人发指,她甚至合理怀疑季岑风是故意带司洵到这么贵的医院里治疗,趁机讹她一笔。

司月两条眉毛纠结地拧到一起,上次发出去的简历却还仍然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复。

空空如也的邮箱里只有几条未读垃圾短信。

一切的倒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司月有些丧气地躺在床上,看着星星点点发霉的天花板。

是从司南田开始赌博的那天起吗?那太遥远了,遥远到甚至司月记不得那一天李水琴在家里和司南田吵了多久。

天亮吵到天黑,天黑又吵到天亮。

吵到最后司南田认输,他忙不迭要去和狐朋狗友开新局子,哪有闲功夫陪李水琴吵架。

有时候赌到钱了,就给司月买最想要的公主裙,司南田抱着司月问喜不喜欢,司月也笑得两眼眯起说喜欢的不得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总是被班里小朋友骂穷酸的司月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是从李水琴认识的新牌友是有钱人情妇开始的吗?

她每天听着那新牌友讲她活得有多么潇洒自在,今天又在哪里买房明天又去哪里度假。

李水琴听了后也日日同司月讲,最开始还埋怨司月为什么和季岑风分了手,骂她不知好歹。后来发现司月和他彻底没戏后,又开始明里暗里,叫她去找有钱男人。

司月不理她,她就追到夏川去。一边骂骂咧咧她装清高,一边又给实习工资低到可怜的司月塞几百块钱,说是给自己晚年投资,叫她多吃点。

司洵更是年纪轻玩性大,价值观天生被李水琴带坏。

长大了没钱了,便开始在司月耳边重复李水琴的话。姐,姐,你去找季岑风和好啊。他一面帮着司月赶走图谋不轨的恶心同事,一面又心有不甘地叫她回头去找季岑风。

日日月月,年年岁岁。

煎熬与困惑,与日俱增。

司月以为她熬过来了,她放弃了大学毕业后继续读书的想法,一个人逃离去了夏川工作。她以为只要她更努力一点,就可以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尽她作为司家人的职责。

但是一朝梦醒,司南田欠债外逃,李水琴被追债的打成残废。

一条腿断了,整个人昏迷不醒。

司月当时在夏川接到司洵慌慌张张的电话时,顷刻间只觉得倾盆大雨劈头盖脸。

她吓得浑身冰凉面无血色。

局外人,怎么可能。你司月到死都是司家的人。

李水琴昏迷了三天才被抢救回来,但是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左腿算是彻底地废了。送到医院之后,还连带着检查出了中期的胰腺癌。

一住就在医院里,走不掉了。

她走不掉了,司月也走不掉了。

命运扯一张天罗地网,叫你回到所有痛苦的起源,它要折磨你,要叫你好看。

要你为逃跑付出代价,要你生不如死,痛哭流涕。

苏甜问她:

——“你没想过和你的家庭脱离关系吗?”

——“你没理由为他们活一辈子的。”

——“司月,你要想想你自己啊!”

司月想走的,怎么走?

丢下癌症中期被人打成残废的李水琴走吗?丢下病房里面目全非连做饭都不会的司洵走吗?

如果能丢下的话,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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