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什么?”陆卿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懵了,他好半天才觉得手里的碗烫手,放在旁边边蹭了蹭耳垂。

他刚才说什么了?

萧洹将凳子拖到床旁边,看起来四平八稳,其实攥起来的拳头微微发抖,谢在欢已经假装不认识这个人,跑了。

陆卿低着头一阵沉默,他其实并没有想瞒,否则也不会用这个名字,只是这比他预想的时间快了些。

谢在欢凭一副字就跟陛下说了,可是这字体很多年不曾写过,自从跟父亲闹翻他将之前的也扔进了火炉,是真那么确定,还是……他眯了眯眼,在诈他。

“陛下……”

“师兄,”萧洹忽然抓着他的手,一脸诚恳的打断他,嘴角微微弯起:“我想听你亲口说,不然……就只能挖开坟亲自看一看了。”

陆卿登时一噎,天地良心,他连自己埋在哪都不知道。可萧洹的神色却认真极了,认真到不仅打算把坟挖开看一看,还想将尸体抱出来仔细辨认,想要把腐坏的骨头捏在手里,好好感受牵起来的感觉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

不知怎么的,陆卿就从他坚定带笑的眼神里读出了种幽暗和无助,彻骨寒凉,绝处却没逢生,让人有点心疼。

不过还不行,就算再一点点时间也好,他要这个案子。

陆卿往后一靠,从他的钳制里松泛出来,说:“既然有误会,那陛下就去挖开看看吧。”

萧洹捻动着空落落的手指,有些失望,不过他转眼就把情绪收拾干净,端起粥舀了两下:“师兄想要铸铜案,不行,太危险了。”

……所以,他到底听没听自己在说什么。

其实铸铜案被搁置后,最为战战兢兢的是刑部,陛下接连几日不甚明朗的态度,让查案官员不敢问也不敢言。

京城物价接连上涨,几乎到了百姓怨声载道的地步,许多富户人家开始派人从京外购买粮米,以至于□□开始向其他地方蔓延。

戴小黑一直以为自己对于作死有很深的见解,没想到姓陆的在这一点上不肯屈居于人下。

“大人,你确定不会被陛下直接拖出去斩了?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对陵王案耿耿于怀,大可直接一点,就凭你跟谢帆的关系不会是难事吧,这样出现在朝中也太惹眼了,有时候真看不懂您想做什么,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的小命担心呢。”

“怕死?”陆卿拢着外袍病恹恹的坐在马车一角,没抬眼皮:“我不怕惹眼,就怕不惹眼。”

“怕!我怕的不行!”戴小黑问:“为什么?”

一千种迂回婉转的形式,选择最直接的那种,明明可以直接向谢帆和陛下言明,却非绕到铸铜案上,这天底下还有嫌自己死的不够快的么。

陆卿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流珠:“因为我要用最短的时间,做最多的事。”

他轻轻挑开帘,任由一角阳光打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给他的时间,其实真的不多……

还没进殿,陆卿便听到谏院陈大人向陛下例数着铸铜□□对政商的不利之处,陈昂是个油盐不进的言官,数落起置钱监和户部来慷慨陈词,让很多人下不来台面。

谢帆没来得及阻止,鉴道司少卿大人觐见的通传便亮堂堂的进了议政殿。他着急的问:“鉴道司不得议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戴小黑一见谢统领就觉得皮疼,皮笑肉不笑的问:“统领大人什么意思,听你这口气我家大人怎么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当朝官员,倒像来牝鸡司晨的呢!”

谢帆咬牙:“你是皮痒吗?”

戴小黑撸起袖子:“呆会进殿说不定脑袋都得搬家,你以为我还在意皮啊。”

谢在欢去拉他:“先走,有什么话单独跟陛下讲。”

陆卿被拽的一个趔趄,幸好李公公及时走了出来,才阻止几个人继续拉拉扯扯,道:“大人,陛下传您进去呢。”

萧洹听到通传后愣了好一会,久到群臣开始面面相觑,才派人请了进来,他明白他今日为何而来,所以神色正发沉。

陛下有半张脸隐在龙座的阴影里,半张深刻到有些冷漠的轮廓,鼻峰英挺,眼窝里嵌着一对漆黑,薄唇微抿的时候更显得喜怒莫辨。陆卿从没有想过有一日陛下长大,坐在至高无上的龙座上是什么模样,可这一刻他见到了,见的真切。

陈昂觉得今日自己有点忙,马上谏言:“陛下,按照本朝官制,鉴道司官员除祭天酬神之大礼外,不得上朝参与政务,陆大人未经传召,恐怕不合法度!”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萧洹却忽然皱眉:“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

陆卿:“……”

陈昂:“……”

萧洹朝李让伸手,素来知晓陛下心意的李公公难得犯了糊涂,然后恍然大悟的递了一件外袍给陛下。

陆卿:“臣听闻近日京中物价飞涨,乃是因为商贾收受假/币所故,刚巧家中有位旧人,曾于落魄时投奔在臣院中,故而求见陛下,或许有所助益。”

戴小黑早有准备,将近日市场中流通的铜币和前朝假/币一起呈上,另外还有陆卿当日查到的赵主事被刺身亡一案,将矛头直指置钱监和户部,再加上有陈昂推波助澜,这案子翻得比浪花还高,到了不得不查的地步。

而戴小黑作为此案和前朝铸铜案的重要认证,毫不意外的将陆卿一起卷了进去,他原本有罪,被禁军拉出去打了五十杖,留了半条命戴罪立功,而朝中正因为这案子的归属吵得热火朝天。

陆卿刚入京不久,谁也不知他为什么对宫廷旧案这么了解,将昔年大理寺和天策秘府查案的疏漏驳的淋漓尽致,直言此案交给鉴道司和刑部更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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