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为中书令,掌决策诸事繁忙,早上匆匆而去,午膳赶不回来吃,晚归时天色近暮,却是阖家翘首等他归家。

秦灵秦楚对着一碟精致的点心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先吃哪块儿,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秦钰手中还握着一本书,对着烛火看得聚精会神。

而连着两天不务正业闲散度日的沈清遥,都被沈母捏着后颈摁在桌前看账本。

一家人各安其事,安静静谧又温馨自然,这一幕好像早就重复了无数次。

沈父下了马车,手中提着一盒东西,踩着一室温暖昏黄,穿过前厅花廊走至内庭,见着不由地一笑。

秦灵先看到了他,因着沈母一日的宽纵和温和态度,不再觉得生疏和忐忑,她高兴跳下椅子喊道:“外祖父回来了!”

秦楚嘴里含着一口香甜点心,不好意思地站到地上,红着耳朵局促含糊道:“外祖父。”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秦钰也放下书,拱手道:“外祖父。”

他们都这样礼数周全,倒衬得没有动作的沈清遥不懂事。

沈清遥胡乱掩上没看完的账本,犹如去了枷锁的鸟一般,连蹦带跳地冲到沈父面前,还不忘回头冲对沈母求饶道:“娘,这账册看得我眼都要花了,爹回来了,先用晚饭吧,剩下的明日再看。”

这话说得,不等沈母吭声,沈父就先笑了,用手指头戳着她额头道:“你几时能安分在家?今天去干什么了?自己笨嘴拙舌不算,还请你韩先生捉刀代笔给你出气,你简直越发能耐了!”

她今日去见秦垣沈父知道就罢了,怎么韩先生的事也传的这么快?

沈清遥眼珠一转,生怕说的多了明日出不得府去,便转移话题道:“爹你带了什么回来,我们都饿了!”

她拿了沈父带回来的盒子,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碟豌豆黄,一碟炉果和龙须酥,好吃好看又不占肚,吃了再吃晚饭也不积食。

沈清遥捏着一人喂了一个,自己叼着一块酥脆的炉果,把盒子端到沈母面前,一点不知道讨人嫌地喂了个豌豆黄给沈母。

还烦人地挑三拣四,指挥沈父道:“我明天想吃糖葫芦。”然后又回头问秦楚他们:“你们想吃啥,明天让你们外祖父下朝了带回来。”

秦钰秦灵秦楚从一开始就有些怔忪,像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局促又无措地说:“不必麻烦外祖父了。”

沈清遥在沈父眼中尚还是个孩子,会眼巴巴地每天等着他带些不值钱又不起眼的街头吃食回来,更遑论三个真正的小孩子。

沈父宽容地笑笑:“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想,在我明早出门前让下人告知我就行。”

秦灵秦楚像是领了天大的任务,吃着饭就开始一心两用地思考起来。

沈清遥看得摇头失笑,本以为是小孩难做抉择,谁知晚上三个人窝在被子里,秦楚期期艾艾地问她:“娘,外祖父会不会觉得我们很麻烦啊?”

沈清遥轻轻拍打他们后背的手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会呢,外祖父要是真不喜欢,又为什么特意给你们带吃的?”

秦灵翻了个身小声道:“可那是给你带的。”

沈清遥失语。

她辗转一夜不曾安眠,第二天早起,给秦灵秦楚掖好被子,坐在床侧看她们许久,最后推门悄声离开。

她今日已经算早,秦钰和沈父却更早。

一老一少一坐一立,沈父握着厚厚书册,秦钰站在他身后,认真听沈父把那些晦涩难懂的语句徐徐讲来。

沈清遥站着没动,隔着一段不会打扰的距离听了许久。

最后沈父合上书,顿了片刻,才说:“清遥既和你们有缘,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凡事不必见外。”

秦钰恭敬道:“是,外祖父。”

沈父拍拍他的肩膀,欣赏又温和地说:“既然你不想师从韩先生,以后跟着我做功课,有任何不解,来问我就是。”

秦钰声音真切了些,他道:“多谢外祖父。”

沈清遥这时走到两人身边,一左一右搭在两人肩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说:“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偷偷说什么呢?嗯,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秦钰对她拱手道:“娘。”

沈清遥摁下他的手,说:“家里没那么多规矩,用不着时时行礼。”

沈父不惯她,戏弄道:“是啊,说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天天偷懒,连个小孩都不如。”

沈清遥惯会顺杆爬,闻言立刻道:“他们好,爹你就把人留下来呗,如今他们在府中也没个合适的身份,要是有一天被人拐走了,你后悔可来不及了。”

之前沈清遥在众人面前虽然言之凿凿地说要收养秦钰他们,可她到底人微言轻,沈府不是由她做主。

只有沈父沈母一起点头首肯,秦钰秦灵秦楚才能在京中所有人面前以沈家人的身份自居。

秦钰闻言意外地看了沈清遥一眼。

沈父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他合上书页把书放到秦钰手里,起身往回走,随意道:“那后日就办吧,让你娘提前准备好事宜,我告一天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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