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饭过后,申长更带着冬小施去了里正那里。

申家在村子最东头,里正家则在村子正中靠北的位置,距离不算近,一路上少不得被各种探问和打量,申长更逐个给挡了回去,倒没用冬小施怎么费心。

到了里正家,把来意一说,里正拿起烟袋杆子啪嗒啪嗒抽了起来。

“也不是不行……姑娘,你真打算留在咱们这了?”

其实里正心里清楚,这话约等于白问。她一个流民,能有什么选择?游荡到别处去,就算侥幸不被官府抓住,也未见得还能有申家这样的好人家再肯收留。没人收留,又谈何附籍呢。

冬小施弯了下腰:“麻烦您了。”

人虽然胖点、丑点,倒还挺知礼的,就是可惜长更了……

“既是流民,又主动告知,没有隐匿流民身份到处逃窜,问题就不大,对于这种官府一般也不会为难。首先肯定是劝其返回原籍,若情况实在困难,官府可提供返乡的一应资费,回乡后继续耕种,官府还会免除一年的租税。但她现在这情况吧,原籍在哪也说不清,劝也无从劝,那就只能按第二种来了。”

里正把烟锅子在板凳脚磕了磕。

“第二种呢,就是就地安置。这就地安置也有两种安置法儿,一是到官府报道,官府会把流民编排到一起,去开山垦荒……”

老实说,冬小施听到前半截还挺心动的。官府安排,就不用再住申家,自己有了容身之处,也不用再给申长更添麻烦……但是开山垦荒,就她这走路都费劲的体格子,貌似有点玄,再说她也不会种地。

不过凡事有弊就有利,开山垦荒也就意味着成天干活,那应该挺累的。累了好啊,累了益于减肥……

申长更在一旁良心提醒道:“开山垦荒,去的都是荒山野岭,男女混住一起,吃住也在一处。”

刚动了一点的心立马不动了。

虽说她这样的也不怕别人起色心,但防不住有人起歹意啊。渡过了最初浑浑噩噩的那几天,她现在已经不那么想死了,鬼知道死后究竟能不能回去,万一回不去,那岂不是亏大发了?白捡的一条命,且得珍惜。

冬小施端正坐好,虚心求教:“里正,第二种安置法呢?”

“第二种简单,官府核查浮逃人员时,我先把你报上去,你呢还在申家住着,帮他们家勤耕劳作,满一年后,由户主担保,我再跑趟县衙,差不多就可以附籍了。”

“哦……这样啊。”

里正咳了一声,“你选哪种?”

冬小施看向申长更。

申长更看了她一眼,对里正道:“就在我家安置着吧,一年后我再带她过来,到时候少不得还要麻烦四德叔。”

“跟我还客气啥。”

“那我们就先走了,叔你忙。”

里正往烟袋锅里填着烟丝,在两人将要出院门时,抬头喊住了申长更:“你先等等,叔有几句话跟你说。”

冬小施听明白了,这是不方便有外人在场的意思,“我去门口等你。”

冬小施出去后,里正也不端着了,开门见山的问:“长更啊,你真就决定这样了?”

申长更笑了一下:“叔你想岔了,不是你想得那样。”

“她昨儿都走了,你又给人找回来,还带到我这要给她落户籍,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

再说这第二种安置法,虽没有明文规定,但默认就是流民入赘或嫁入当地人家才适用。当然也有被认下当义子义女的,只不过那种情况比较少见,再说申启仁和梁氏都没出面,想来也不可能是认义女。申长更今年也就二十来岁,不是当媳妇又是当什么。

申长更知道这事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最好的澄清还是交给时间,不过里正这边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里正听完他的交代,满脸狐疑:“你真没打算娶她当婆娘?就当兄妹一样处着?”

申长更点头,“乡亲们那里还劳烦叔替我们解释一二。我倒没什么,她要是永远记不起来,恐怕要永远留在咱们这了,姑娘家,于名声有碍的事不能马虎。”

里正心道,长成那样,要不要名声也没甚差别。不过听申长更这么说,他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这样最好,你也别说丧气话……当初闹洪涝,叔差点被水卷走,不是你爹拼死追了半里地,叔哪还有命活。你爹娘不在了,有啥难处只管跟叔说,叔给你想办法……回头叔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好人家的姑娘……”

申长更知他是好意,因而耐着性子听完才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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