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星发现穆雪衣在盯着远处一幅画出神,轻声提醒:“雪衣,要不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再答复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考虑好……”

穆雪衣看向沈怀星,语气突然有点匆忙:

“老师,这件事回头再说,我现在有点事。”

沈怀星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穆雪衣没有过多地解释,只含糊地答:“回头说。”

穆雪衣转身急急地往外走,兜里的手捏紧了那张机票,悬摆了两天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改签到今天吧。

她真的好想马上就见到她。

想看看她凝视过那副画的眼睛,看看她握过画笔的手指。

最重要的是,看看她是不是和画这幅画时一样,在等同一个人。

穆雪衣走得很急,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她今天就要去找周枕月。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岸阳市,没坐过飞机,办理值机手续花了很大一番功夫。

值机时,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机票是不可以赠送与转让的。

明白了老爷子的用心良苦,她心里又酸又暖。

她不知道周枕月下榻的酒店地址,也从未去过那座城市。好在小艾在前一天飞来了这边帮周枕月打下手,她落地后联系了小艾,小艾忙第一时间开车赶来接她。

到酒店时,天已经黑了。

小艾带她进了周枕月住的套间,压低了声音说:“二小姐,你来得实在有点突然,如果你提前和我说一声,今晚周总就不会去应酬那个酒局了。”

穆雪衣环视客厅一圈,没看见周枕月,便问:“她还没回来?”

小艾帮忙放好包,声音还是压着的:“回来了,但是喝了些酒,在里面躺着呢。”她指了指卧室那边。

意识到正和周枕月近在咫尺时,穆雪衣的心头瞬时散开一阵暖意。

她问小艾:“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小艾笑了笑:“当然可以啊。我去楼下买点宵夜,你先照顾照顾周总。”

小艾离开后,穆雪衣轻手轻脚地靠近卧室。打开门时,呼吸都因紧张而急促了许多。

屋子里大灯没开,只有床头柜上一盏暖黄的台灯亮着。周枕月侧躺在床边,眼睛是睁开的,却并不聚焦。

穆雪衣走到周枕月旁边,蹲下来,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眼睛。

应该……是喝醉了没错。

她叫她:“阿月。”

周枕月的瞳孔缩紧了一下,抬起眼看了看穆雪衣,再没有其他反应。

穆雪衣看着周枕月搁在枕边的手。她知道,在周枕月清醒的状态下,自己是一定不被允许去握她的手的。

可是,现在她喝醉了。

穆雪衣忍不住抬起手,缓缓抚过周枕月的每一寸掌纹,黏软地,细密地抚过。指尖抵达她的指根时,仔仔细细地将五指与她的手指交叉,温柔而有力地握紧。

周枕月的手指颤了一下,却没有回应。

穆雪衣想起很久以前,周枕月每次应酬喝醉了,自己也会这样悄悄捏她的手。还会趁她意识不清醒,让她叫自己“姐姐”。

周枕月已经三十一岁了,比她大整整三岁,在周家那个拥有许多森严祖训的家庭中,辈分年龄意识异常明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姐姐”。于是,穆雪衣只能趁每次她喝醉时哄她这样叫。

穆雪衣盯着周枕月染着红晕的颊边,心底一片柔软,又像以前那样故意哄她:“阿月,叫姐姐。”

周枕月的眼睛缓缓转过来,视线聚焦在了穆雪衣脸上。

穆雪衣又柔声引导了一遍:“叫姐姐。”

周枕月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穆雪衣抬起另一只没握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眉毛,说:

“今天怎么不乖了?以前你都叫的。”

周枕月还是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外面的门传来一阵响动,应该是小艾回来了。

穆雪衣松开周枕月的手站起来,留恋地看了几眼她安静的脸,走出房门去见小艾。

小艾放了两个塑料袋在茶几上,一拆开就有腾腾热气冒出,是一些很精致的广式茶点。

穆雪衣在沙发边坐下,随口说:“下次叫阿月少喝点,总是喝这么醉,容易落下病根的。”

小艾忍不住笑了:“二小姐说什么呢?周总没醉啊。”

筷子僵在了半空。

穆雪衣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磕巴着问:“你、你说什么?”

小艾:“二小姐不知道吗?周总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喝醉的。”

穆雪衣:“你……你说……什么?”

小艾看她不愿意相信的样子,只得解释道:“我从周总刚刚接手周氏就跟着她了,这么多年,这么多酒局,不会有错的。周总说,生意场上喝醉了会误事,所以她每次都控制得很好,从来没有真的喝醉过。刚刚送她回来的路上,她还和我交代了明天的行程呢。”

穆雪衣想到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脸色猛然涨红。

可紧接着,潜意识里涌动的喜悦瞬时盖过了尴尬。

她忽然意识到,周枕月没醉,意思就是说……她刚刚默许了自己去握她的手?

然而还没高兴多久,脑子里又嗡的一声。她又意识到了更多的东西。

周枕月从来都没有醉过,那以前叫的那么多次“姐姐”……

原来过去的那些年,她自以为是的“得逞”,都是周枕月不动声色的迁就。

穆雪衣看向卧室紧闭的门,浑身不由自主地绷紧,脆弱的一次性筷子在手中几乎要被捏断。

小艾走时安排了一下穆雪衣的住处,这个套件有两间卧室,穆雪衣刚好住进那个空闲的次卧。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显然,一扇单薄的卧室门并不能隔住多少。

周枕月半瞌着眼,等外面安静下来。

两三个小时后,她估摸差不多穆雪衣已经去睡了,攥紧刚刚被她握过的那只手。撑着床,缓缓坐起来,想去客厅倒一杯水。

黑暗中,她摸索着走到茶几边,在桌上一点一点找水壶的位置。

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捉住了她的手指。紧接着,一个装着温水的玻璃壶塞进了她手中。

周枕月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一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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