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染一手扶着身形不稳的苏琳琅,眉目含笑的瞧着来人,是在主母身边伺候的安妈妈,亦是主母的左膀右臂。
“谢安妈妈过来传个口信,你且前面走着,我与琅姐儿随后就来。”
她模样乖巧,说着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安妈妈见琅姐儿没出声,两人又动作亲昵,心中生疑但也没说什么。
望安妈妈的背影远了,苏染染才从袖口拿出浅粉绢帕,递给苏琳琅,“琅姐儿可得快些收拾,真要去迟了,谁都讨不得好。”
她回坐在圆凳上,端起茶盏就轻啜了好几口,心口处的跳动甚是急切。方才,苏琳琅刚同她把话说完,自己就瞥见褐色马面裙在门口露出一角。
虽不知来人是谁,但她心中还是发憷,生怕苏琳琅会说错话。情急之下,只好将人扶起来,再堵住她的话音。
苏染染唇色一抿,虎口处还贴在茶盏上,眼底慢慢变得平和。就算安妈妈把苏琳琅的话听了去,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她的目光流转在苏琳琅面容上,惊恐神情还没褪去,眼眶通红,面色却甚是惨白。
察觉染姐儿在看自己,苏琳琅下颌微微仰起,眼中满含委屈。她真真是得力不讨好,不单被染姐儿拒了,还让主母给惦记上。
倘若她给染姐儿传口信一事让姨娘知道,指不定会落得怎样的境地。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真是引火烧身。
“苏琳琅,你若再坐着,我便自己去安毓院了。待主母和王姨娘问起......”
“二姐姐,别!”
苏琳琅连忙喊了声,拿着手中绢帕胡乱的往脸颊上擦拭,染姐儿都把绢帕递了过来,自己并非没有指望。
苏染染默不作声,捋了捋袖口就缓缓站起来。侯府中人,就没有一个是可以相信的。苏琳琅今日向她示好,不过是因着赐婚圣旨。
倘若被赐婚许为太子妃的是嫡长姐,苏琳琅也同样会向她投诚。因而,依着规矩独善其身才是长久之理。
一抹倩影在苏琳琅眼前拉长,她远远地望着,酸涩鼻尖随即停了吸动,面色惨白如纸,眼眶内盛了水光,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往日只觉染姐儿娇气憨蠢,就会跟在嫡长姐身后说好话,惯是好欺负的人。今日所见,才知她的二姐姐竟是这般通透心狠。
苏琳琅掖紧手心的浅粉绢帕,两边嘴角往上扬起,如此看来,她的这步险棋走对了,染姐儿是个可靠的。
片刻,两人并排走到安毓院前。
安毓院是侯府最大的院子,厢房回廊交错林列,还能留出一池空地养着锦鲤。就连院门牌匾都为金丝楠木所制,行云流水的草书字样在华贵中添了些风雅。
院前摆了两盆垂丝海棠,殷红花骨朵时不时搭在瓷白边沿上,盎然春意被苏染染收入眼底。她刚提起鹅黄裙面,就见苏琳琅抢在前头。
“二姐姐,信琳琅。”沉声说得很细,苏染染还没停下步子,她便走远了。
信她吗?苏染染垂眸瞧着地砖上的错落纹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碎步不敢慢,跟在苏琳琅身后就走进了厢房。
屋内一如往日,柳氏端正坐在软塌上,右侧第一个位子空了出来,那是嫡长姐平日里常坐的。
左侧坐了王姨娘,着翠蓝扣针箭袖褙子,双手规矩放在身前膝盖上,织锦花缎裙面盖着暗红攒丝底靴。
丫鬟婆子站在身后,场面很是寂静。苏染染闻着鼻端的檀木香味,杂乱心绪渐渐平复下去。
照旧向主母请安行礼,在听到柳氏放下茶盏后,苏染染才站直了腰背,向王姨娘问了安。
久久没听见王姨娘声响,苏染染也便端起了眸子。她尊主母,依的是侯夫人应受之礼,而王姨娘,不过仗着年岁在她面前拿乔。
就算王氏今日硬要让自己难堪,也不该是在行礼之时,这般明目张胆的下马威,难怪苏琳琅要提前来给她送口信。
“王姨娘今日许是身子不舒坦?嗓音都有暗哑。倒春寒确实易染风寒,王姨娘可要好生照顾身子,琅姐儿都来向我寻梨花膏了。”
梨花膏,顾名思义,由秋日的雪花梨同贝母、藕节,蜂蜜等药食用文火熬至而成,对咽干声哑最是有用。
而苏染染提及此物,不为旁的,她娘亲温氏,便是熬得一手绝佳的梨花膏。她对苏琳琅的话,信也不信,不过一幅画罢了,哪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染姐儿还真是一双慧眼,妾不过早春日躁,饮茶少些。又不是真的染了风寒,哪里用得上梨花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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