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纵和封梧生闷气的这几天,和县下了一场接一场的大雨,天空终日是深浊的淤色,气温从和气的两位数骤降至刻薄的个位数。
周五清早,高一二班教室后门口,刚到的楚纵一手插兜,一手攥着伞柄甩了甩,待甩出伞底大半积水,他这才把那印着洗洁精广告的红伞往窗台上挂。
挂完伞,他往冻得和冰坨子似的右手手心哈了一口气,又从兜里掏出另一只手,边搓着僵冷的五指,边曲起膝盖去顶门。
门内的空气比门外高了许多。楚纵快步缩进门里,用手肘把门阖上,胸腔里长吁出一口冷气。没一会儿,直觉整个身子都从僵直变得活络起来,这才有工夫扫一眼教室:
成排的座位上人头攒动,不出意料,一片花花绿绿——不少学生都在深蓝的冬季校服外裹上了压箱底的棉大衣和羽绒服。
楚纵了然,置之一笑,便往自个儿那个角落走。刚把目光瞟过去,脸上就怔住了。
封梧的座位竟空着!
椅背上也没挂书包,表明他人确实没到。
可教室前的挂钟已经走到了6:35,早读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这小子今天这么晚?怎么回事?
楚纵眉头一皱,心里既困惑又别扭,还有几分他不愿承认的担忧。
除了等他一起上学的时候,封梧到校的时间从来比他早。
每次没等他走到座位,这小子就跟安了雷达似的,转过身对他笑。笑得还算好看,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
他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嘴上是嫌弃过,可今天突然没看见这笑,心里没来由地就空落落的。
这些天他和封梧正冷战,但二人的关系终究不如往日那般势同水火,冷战起来,倒像揣着明白装糊涂。
该说话还要说话,该帮忙拿作业还要帮着拿一手,顶多他绕着封梧走,不让封梧跟他去自习教室了。
他那死磕解法的脾气才改了几天,没封梧在一旁监着,往日的坏习惯又见机复辟了。
楚纵连着两天因为一道数学题耗完了整个午休时间,心中只觉又委屈,又不服气。没了封梧,他还不行了不成?
于是愈发拉不下脸,即使心里早就不气了,也要装作自己还在气。
笑话,都那么大人了,他怎么可能就为上次那点破事和封梧气个好几天?
也怪封梧,平日里心思那么重,到头来连这点都看不透!
楚纵闷闷地翻出历史课本,翻到昨天刚学的一页,打算早读前先背上几段。每天的学习时间有限,成绩的差距常常就在这空档的利用率上。
他从第一行第一个字开始看,一开始看得还算明白,越往后看,就越别扭,等看到第三行,字里熟悉的一笔一划全都眼生起来。再看下去,字就不像字,认起来越发艰难。
“明、清、之-际-活—跃—的——”
啪!
楚纵好半天都没能认出下一个字,恼怒之下,把课本摔在了桌子上。
他脖子往后一仰,索性靠在椅背上,啥也不干了,单盯着时钟的秒针,一秒一秒地往后数。
他倒要看看,封梧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来!
于是,楚纵就这么连着数了四圈,数到“6”出头的位置,耳朵一动,才听见教室门外传来响动。
他立马别过头去看,果然是一身冬季校服外套的封梧。
他的神情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倏地亮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落在封梧右唇角,话头立时打住了。
封梧白皙的脸上,有一块刺目的乌青。
“早啊,阿纵。”封梧见他看来,扬唇浅笑,一如往昔。
没等楚纵回神,便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又垂着头,一径把书从书包里取出来。比之往日,多了些沉默。
早读的铃声适时地响起。
楚纵皱起眉,不安感从心底腾起,且挥之不去。
往日这个时候,他总会把手头在做的事、嘴上在聊的话先放一放,专心早读,眼下却顾不得早读不早读,更顾不得在不在和封梧冷战。
他急迫地拉过封梧的手臂,一迭声地追问:“你脸上怎么回事?来这么迟又是什么情况,起迟了?”
“没什么大碍。”封梧淡然告解,“今早家里的闹钟坏了,我起得稍微迟了些。路上走的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概是那时候磕出来的。”
楚纵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不是很信。
这闹钟早不坏晚不坏,怎么偏偏卡着点坏?他不觉得封梧这般每天都要列出密密麻麻计划表的人考虑不到“闹钟坏”的情况。好歹也会留个后手吧!
而且他记得封梧进门时,只裤根、袖口,和衣摆洇湿了一块。外面正下着雨,会磕到脸,没道理膝盖还是干的。
这家伙一定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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