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易这个办事员并不占编制,属于替镇政府在村里跑腿的小角色,工资也少,只有几百块,再各种名目克扣一些,到手的也不过三四百块,还够几十斤蓝莓钱呢。
书记一般不咋管事,老镇长又马上退休了,自然不会把已经定好的事情办吐噜喽,盖了公章,再签上一圈字,孙易的身份就算是给定下了,好歹算是半个公家人了。
杜彩霞很热心,领着孙易楼上楼下地转了一圈,小镇上一般没啥大事,这些公务员,大小干部也清闲得很。
杜彩霞的人头熟,跟这一帮搞大小头目,科长科员都很熟,领着孙易挨个认识了一下,杜彩霞嘴甜还会来事,大伙也乐意开他的玩笑,把孙易当成她的男朋友。
孙易对这种混乱的人际关系还有点抓瞎,介绍了一通,反正他是一个都没有记住,不过这并妨碍他豪爽的性格,挨个打着招呼,中午松鹤楼,我请!
松鹤楼是小镇上最高级的饭店了,味道也很独特,一般有个红白喜事,或是场子稍微大点的聚会,都会选在这里,松鹤楼的老板黄胖子很会来事,桌桌都有赠送,桌桌都有打折。
孙易没来得及去卖蓝莓,先在松鹤楼点了菜,时间差不多就要开席了,镇上这些科长、科员们也都在没事的时候早退了一会,先吃喝一顿再说。
酒过三巡之后,黄段子讲上几个,一听孙易在跑山卖山货,税务科的那个酒糟鼻子科长一拍桌子叫道,“这事就交给我了,保证比别人的价格都高!”
杜彩霞在下头踢了孙易一脚,然后笑着道:“刘科长主管税务,可是咱们林河镇最重要的人物!”
孙易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敢情这个奇貌不扬,顶着个红红的酒糟鼻的科长还挺有来头的,赶紧举杯,52度的老窖一口就干了一杯,二两半白酒下肚,脸不红不白,喝水一样。
刘科长一竖大姆指道:“好样的!”然后他喝了半杯。
孙易赶紧又敬了一杯,一直喝满了三杯才放下,四周的人不停地叫着好,孙易这酒量确实能把一般酒鬼都能镇住。
刚刚喝了几口菜压压酒气,脑子里也琢磨了几个荤段子准备热场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手脚粗大,骨架极大的壮汉挤了进来,松鹤楼的老板黄胖子搓着胖手来回晃着。
“武哥,武哥,给小弟点面子!”黄胖子哀求着。
粗壮的壮汉一回手把黄胖子推了出去,“没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
这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一进来,席面上身份最重的刘科长赶紧站了起来,坑坑尘尘的大脸盘子上堆满了笑,“哟,武哥来啦,赶紧坐下,咱喝两杯!”
杜彩霞的脸色一变,赶紧低头打电话,把电话打给了头脸比较足的刘老四。
这个人孙易也认识,正是镇上的大混子武谷,周边几个镇,武谷都是跺跺脚四方乱颤的大人物,甚至在市里,他的面子也很管用,这一切,都是他从十五岁开始,拎着刀子斧子拼杀出来的。
伤过人,做过生意,还坐过牢,在孙易上中学那一会,武谷就是四乡八村都知名的大混子了,也是他们那帮小孩心目中的偶像,混也要混成武谷那样才叫出息,可惜年少轻狂只看到了混的风彩,却没有看到混的风险,仅孙易读的中学,每年都会有那么三五个学生装酷,拎着刀砍架,下手没轻没重砍死人的事情发生,小小年纪就进了少管所,不知啥时候能出来。
武谷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摆摆手,向下一压,刘科长讪讪地笑了一声,赶紧坐下了。
都说穷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武谷就是最不要命那一伙的,这些年收敛了很多,再加上多年混出来的人脉关系,不是一个小小的刘科长能撼动的,哪怕他也有些靠山。
武谷一扭头,打量起了孙易,“你就是孙易?”
“嗯,我是,武哥来了就坐下喝点!”孙易只觉来者不善,不过还是点头客气了一下,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把赖黑子给收拾了?”武谷淡淡地道。
孙易的心里嘎噔一下,耍狠泼粪,上不得台面的赖黑子竟然跟武谷搭上了,这倒底是怎么个情况?
杜彩霞在下面一个劲地踢着孙易,不停地给他使着眼色,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再罚上几杯酒,以武谷这个大混子的身份,未必就会把事情做绝,如果被他盯上的话,怕是日子不好过了,只能跑出去避风头了。
但孙易是什么性格?豪爽讲义气,做事有担待,只要敢做,就绝不后悔,他的心中,还有尊严的傲气,怎么可能被武谷淡淡的两句话就压趴下。
孙易把酒杯向桌上一顿,杜彩霞暗叫一声坏了,这小子的脾气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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