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还有9个小时飞机才能抵达春城。他叹口气,合上手里的杂志,抬头向空姐要了一杯水,瞥见对面走道边坐着的女生。

高跟鞋,丝袜,连衣裙,双颊一层细腻的粉,嘴唇一抹亮丽的红。飞8个小时以上,他恨不得穿着睡裤登机,竟能看到这种带全妆长途飞行的主。他收回目光,浅笑着看向窗外,凭着他纵横了广告界这么多年的经验猜测,这样的女孩要么是公关小姐早已出差成性,要么就是千里会情人不惜折腾。

飞机进入平流层,抱玉换了棉拖鞋,掏出一个大号化妆包:卸妆水、面膜、眼罩、旅行牙刷牙膏一字排开。刚上飞机还没人用厕所,她进去把脸上的妆卸干净了,回到座位时餐点刚好到。吃完饭敷补水面膜,再去洗漱干净,拿起飞机上自备的杂志看起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时尚杂志这样形容傅云起,他很对得起他的名字。

开篇文字就是大大的“广告界金手指”六个字,她懒懒的抬眸看着那占据了大半个纸张的背影,心想,也真难为了他们,搜肠刮肚去形容这位广告界新崛起的青年才俊有多么的超凡脱俗,气度斐然。他是一片云,高不可及,轻不可触。杂志在最后表示傅先生从来不为媒体拍照,编辑冒死,只能拍到他的背影,以饕读者。

但确实是一个好的背影。

杂志上的他背过身,望着窗外。落地窗外是巨大的落日,整个天空布满了火烧云,磅礴浩渺。他穿白色的衬衫,衣服有些皱,袖子挽起。他一手端着咖啡杯,看不见他的表情。窗外是群山无声。

可惜他不认识她,或者说,不记得。

她打了个呵欠,轻轻将杂志放回原处,戴了一片薰衣草味的发热一次性眼罩,找空姐要了一杯水,吞了颗褪黑素片,睡了。

飞机颠簸婴儿哭闹,傅云起是个稍有一点动静就毫无睡意的人,他阴沉着面容用狭长的眼睛打量四周的环境,像是走在米兰时装周伸展台上,那种面容死气沉沉却英俊无敌的男人。顾嘉妮曾坦言过,说他就像每次打开时尚杂志都会看见的r或者r广告上那些说不出的阴沉桀骜却美得无可挑剔的平面模特。

空姐从他阴沉的面容里回过神来,上前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他微笑摇头。正准备躺下小寐一会儿,余光却再次瞥见走道边熟睡的女孩。那带着一次性眼罩的面孔让他再次觉得熟悉,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在哪见过。

也许是刚看了那本杂志的缘故,使得抱玉又梦见了那个场景。

十六岁,放学回家,家佣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午饭,她刚踏进客厅,就看见二十四岁的傅云起,跪在自己父亲面前,带着哭腔请求她的父亲再给他一次机会,说他如果丢了这份工作就什么都没了。

抱玉从她的父亲那里听到一些,傅云起拉客户时,知道有一位客户喜欢打高尔夫球,就将礼物送到那人高尔夫俱乐部的储物箱里。接着,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竞争对手听到了风声,将那个客户给举报了,有人打电话告诉了傅云起,他立马掉头回去,从箱子里把东西拿出来,刚转过身,走廊里便亮出了几束手电筒的光。

那时一无所有的傅云起,只能靠跪在地上来恳求她父亲的原谅,用尽浑身力气去挽留这份工作,结果当然失望而归。和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尊严算不了什么。

春城的初冬,他走出院子时起了风,梧桐叶子落了满地,抱玉怯生生地倚在门框旁,忽然很想帮他把头发上的叶子扫去。

第二次相见,已然是在法庭。她二十岁,神色涣散的坐在法庭角落的位子里,毫不起眼。原告早已差律师备好了所有证据与资料来反击她父亲的律师,结果是周怀景败诉,入狱服刑。抱玉一直都记得,那个原告,就是傅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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