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川没修炼过。

作为一个凡人,若非修者刻意释放威严,凡人想要察觉异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偏偏孟允川却感受到了。

并不是他天赋异禀,有着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资,他只是敏感罢了。

在鱼龙混杂的监狱长大,人世间的善与恶,他看清得太早,也看明白得太深。察言观色是必修课,辨别人心是真本领,是好心还是恶意,孟允川一眼便能看破。

这种仿佛被人扒干净衣服,曝光在白日里的感觉,没人喜欢。

孟允川自己是个这样不招人待见的人,对待同样能看穿他的人,更是尤为的不喜欢。

破妄目是佛宗顶级瞳术,能破解世间一切虚妄,看清世间一切活物气的颜色,以色辨本质。

无论是人,还是异兽异植,只要是活物,体内都蕴含着一股气。这股气受本心影响,随心变化。

周身气晕颜色越浅的,说明沾染的罪孽越少,心性秉直纯良,杂念越少;而气晕颜色越深的,则说明参与是非越多,心术不正,运势坎坷多舛。

都道世间人才是最复杂的,青亦行走万法界多年,见过气晕洁白纯粹的大善人,也见过漆黑如墨的嗜杀恶魔,但像孟允川这样的,气晕如血色一般妖艳浑浊的,却是第一次见。

这样妖艳纯粹不染丁点他色的红,青亦是生平仅见,还是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样的红,与那些沾染杀孽、罪恶滔天的灰黑色大同小异,似罪恶,又似预警,大概只有生来心术不正,本性残暴,才会有如此显像。

也无怪乎师傅传信时,千叮铃万嘱咐他,一定要手把手教导这孩子,所有事都不能假手他人,想来也是怕这孩子一招不慎误入歧途,往后就再也拉不回来了吧。

如果孟允川知道这些,大概就会告诉青亦:别琢磨了,他那就是犯罪未遂的结果。

……

“你在想什么?”

青亦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问的孟允川警惕心渐起,一瞬间还以为这人能读心。

微微垂眸,孟允川错开青亦的目光,否认道:“没有啊,我没有想什么啊,大师兄你怎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青亦眸色微深,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旁边的青阳青悟二人沉默看着,虽不甚明白,但也不敢插嘴。

青亦缓缓收回目光,笑了笑,没有追究他的隐瞒,只是似有深意地说道:“一百五十年前,师傅曾言不会再收徒,结果收下了一零六师弟。一百年前,他又收下了一零七师弟,再过六十年,师傅收了一零八师弟,现在,又收了你。你知道,师傅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吗?”

孟允川被问的有些迷惑,这种事情他怎么知道,难不成前面三个都是佛心之人?

顺着大师兄的话思索后,在一旁的青阳倒是似有所悟了。

咦,好像,师傅并不是单纯的食言来着?

“一零六师弟出生便被人弃在石窟深渊,亲缘浅薄,师傅收下他,是出于仁;一零七师弟家境富裕,却遭奸人嫉妒,惨遭灭门,无家可归,师傅收下他,也是出于仁;一零八师弟气运不济,行走世间,常连累周围人,师傅收下他,还是出于任;至于你。”

青亦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个聪慧之人,相信不用我明说,你应该猜出了师傅收下你的真正原因吧。”

孟允川看着青亦,微微抿了下唇。

都是出于仁。

身带煞气,心术不正的佛心之人,老秃子强收下他,难道是想“超度”他回正道?

呵。

孟允川微微垂眸,不再言语。

青亦见状,也只是微微笑了下。

“有些事,早说总比不说瞒着好,我非故弄玄虚之人,自己的事,自己心中有了数,也好过日后做错了事,被罚,却不知道自己何故被罚的原有,省了你我一番功夫。”

孟允川微微皱起了眉。

什么玩意儿?这走向不太对啊。

孟允川看向了青亦。

青亦冲他微微一笑,“师傅去了道宗,大概一月才回,日后修行上的事,你得跟着我学。”

这笑再好看,这会儿在孟允川眼里,也如恶鬼一般青面獠牙难看。

狐狸!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他狂妄,但他识趣。

孟允川挤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好的,大师兄,我一定跟您好好学!”

青亦活了几百年,孟允川再如何会掩饰,在他这儿,也不过是个顽皮的后辈小子,他的那点小把戏,在青亦眼里完全形同虚设。

青亦垂眸,浅浅而笑:“小师弟如此好学,如此再好不过,师兄日后,也定会好好教导你的。”

孟允川:“……”

总觉得他方才的话说的有点多了。

……

凉亭内坐久了,青亦打发三人先下去收拾。

孟允川揣着新得的六海音珠,跟在两个八师兄身后,进了竹林深处,去寻他日后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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