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下的山谷,高树和盛草交织的地方,榆钱儿和哥哥在寻找一种精灵般的调料花椒。

榆钱儿不知道什么是花椒,哥哥告诉他这种东西可以让食物拥有火焰跃动般的滋味。

夕阳下的树林有些阴冷,花椒就隐藏在树木稀少的空隙中,矮小的身躯在与自然的抗争中布满了锐刺,守护着自己的味道。

刺扎破了榆钱儿的手指,蹙着眉将手指放在嘴中吮吸着,看着哥哥熟练地摘下花椒叶。

它的种子还在孕育当中,等到成熟的时候,那才是凝聚了所有精华的味道。

花椒叶与之相反,并不浓重,却多出一分清香,与嫩白的羊肉配在一起,孕育出独有的味道。

半袋花椒叶落入简单的布包中,承载着族人对美食的第一次追求。

几百米外,一种自侏罗纪就开始密布于这片大地的植物,倔强地伸出了自己的嫩芽,宛如握紧的拳头,向大地彰显着自己的力量。

蕨菜,这是族人春天常吃的一种植物,但今天负责采集这种植物的却不是女人,而是狼皮和几个弟弟。

他们拿着被汗水润的滑腻的骨耜,按照健的指点,挖开了蕨菜的根。

密集而纠结在一起的根部,是它们力量的源泉,自然也是最富营养的地方。

狼皮并不小心,所以白色的汁液从沾满泥土的伤口处涌出。

骨耜的挖掘很费力气,但狼皮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蕨菜与自然抗争,狼皮和族人们也在和自然抗争。

只是从今之后,蕨菜们又多了一个敌人。

那白色的汁液既是它们的血,又是它们的泪。

既然是泪,味道自然是苦的。

苦,不是族人喜欢的味道。

所以榆钱儿的妈妈和姐妹们背着自己的纤维包,来到了树林最密集的地方,几天前的春雨让她确信一种奇异的味道已经在枝头萌发。

作为部族的采集者,她们知道每一棵果树的位置,知道每一种能吃的嫩芽,这是祖先用生命留下的记忆,传承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

刺老芽,这种浑身是刺的植物给部族的女人留下过很多伤痕,但那香甜的味道却让族人们很快忘记了刺痛,用木棍勾住树枝,采摘下最为鲜嫩的部分放入到背包中。

有时候因为用力太大,脆嫩的树枝会折断。但是部族的女人们知道,第二年的春天,新的生命会在死亡的树枝下绽放美丽。

死亡,只是新生的开始。

不止是嫩枝,还有那些难逃岁月侵袭的古树。

腐烂从树心开始,或许一开始只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逃过了啄木鸟的叮当。

但朽木上,新的生命也在悄悄诞生。

张开的伞盖下早有小虫在吞噬鲜美的汁液,被一只粗糙的手夺走,小虫儿也被甩下来,弓起身子发泄自己的不满,却被手指远远地弹开。

吸收了朽木营养的蘑菇也是族人喜欢的味道,但没有人敢尝试那些不熟悉的,老祖母告诉过她的女儿们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哪些不能吃,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也是一个伴随着家人眼泪的苦涩故事。

故事也是有味道的,不仅仅只是苦涩,有时候也有甘甜。

采集完花椒叶的榆钱儿此时就在经历一次甘甜的故事,香甜的汁液从舌尖漫过,沿着喉咙流下。

她知道甜这个味道,却是第一次体会这么久。

陶罐中的汁水已经被她喝了个干净,用鲜嫩的小舌头舔了下嘴角,却被哥哥宠溺地用手擦去嘴边的残余。

陶罐上是一棵刚刚发芽的枫树,上面扎进去了一枚破碎的陶片,刺破了它的筛管,割断了它的动脉。

那些积蓄了一冬天为抽芽准备的糖分,迷茫地踏上了这条从没有走过的路。

第一次看到了树皮外的世界,嗅到了甘甜之外的味道,并不喜欢,却再也回不去了。

无奈地和伙伴们一起落入到淡红色的陶罐中,越聚越多。

几十个陶罐在不同的树下等待着,枫树和桦树在春天都是甜的。

甜,却并非蜂蜜那般腻,多出的那种清甜,其实就是春天。

春天是甜的,自然不了爱情。

引吭高歌的鸟儿们守护着自己爱情的结晶,期待着里面跃动的生命破壳而出。

温暖的绒毛带着体温,守护着尚在蛋壳里沉睡的孩子,夫妻俩相视一叫,妻子张开嘴等着丈夫送来食物。

然而这份温情却被无毛怪的脚步声扰乱,于是叫嚷着想要引开这些无毛怪的注意力。

然而这些披着兽皮的无毛怪根本不被那带着悲凉和警告的鸣叫所影响,伸出手抢走了蛋

生命,就在这样残酷的竞争中欣欣向荣。

逝去的生命聚集在了部族的洞穴中,凝聚出不同的味道,绽放在族人的舌尖上。

陶盆的四周遍布着火焰,里面的水已经滚开,切成大块的羊肉在里面翻滚着,乳白色的汤汁发出了族人从未嗅过的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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