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风雨凄凄。

陆离刚掌上灯,就看到面色乌青的阴差押解着一名身首分离的男子走进了小院。

“陆判官,有生魂带到。”

这位阴差名叫周元,生前在大理寺做捕头,心性坦荡,嫉恶如仇,死后经城隍爷点化,留在太安城抓捕阴魂。

堂下,鬼气缭绕的男子双膝跪地,高捧着自己的头颅瑟瑟发抖。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陆离语气平淡,威严自现。

身为一个穿越者,虽是第一次夜审生魂,但陆离已在前任判官身边陪审多年,如今生死簿在手,审判起来已是游刃有余。

“草民……刘守义,见过判官大人。”

堂下男子话音刚落,桌案上的生死簿一阵翻动,显化出男子生平事迹……

刘守义乃通州七里乡人氏。

其父刘长远是走街串巷的行脚商,娶同乡高氏为妻,婚后生下一子,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倒也安生。

可惜好景不长,刘长远外出走商,路遇马贼杀人劫财,只遗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高氏溺爱独子,视其为余生希冀,凡有求必有应,使得刘守义日渐得寸进尺,微薄家底哪里经得住如此挥霍,很快就将家中积蓄败光。

大手大脚惯了的刘守义,自然过不得清贫日子,卖光家中值钱物件后,无师自通学会了小偷小摸的勾当。

时光匆匆,刘守义长大成人,早就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家中依旧一贫如洗,高氏只好将自己当年的陪嫁首饰拿到当铺换了些银钱,勉勉强强给其讨了一房跛脚媳妇。

这一日夜里,儿媳妇袁氏告诉刘守义,家里的粮袋就要见底了,要是再没钱买米买面,一家人就只有去喝那不要钱的西北风了。

刘守义被戳到痛处,扭头装睡。

如今年景不好,三乡五里都找不见个殷实人家,实在偷不到什么值钱的物件,那几户乡绅恶霸家里他也不敢去,半年前失手被抓,已经被砍下了一根手指,要是再被抓住,估计媳妇就变寡妇了。

袁氏唠叨半天,也不见自家男人放个屁出来,屁股一撅把他挤出被窝,十分熟稔地一滚一压,把被子全卷在自己身上。

“我当初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窝囊废,你既然没办法,那就得按我说的做。”

儿媳妇压低声音,给刘守义出了一主意。

“既然你弄不来钱,那咱们这日子就得省着过,眼下你娘也老了,又染了痨病,不光不能干活,还得多出一副碗筷。如今山上野菜都发芽返青了,赶明个你就把她背到山上去,给她老人家找个风水好点的山洞,肯定比在家住着舒坦。”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谁不知倒春寒就像战场上的回马枪一样凌厉,老人家在山上又能熬得过几天?

刘守义一听,也不装睡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俺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得当个人吧,要是把俺娘扔了,肯定被人戳断脊梁骨。”

袁氏上去就是一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你就是一贼,还用的着什么狗屁名声。我就问你一句,你要你那老不死的妈,还是要我?”

刘守义犹如被捏住七寸要害的长虫,登时蔫吧下来。

翌日,他说,娘啊,开春了,儿子背着娘去山上透透气。

高氏笑着说,好。

然后吃力的爬上了儿子的后背。

刘守义背着高氏,一路上都在想,一定走远一点,爬高一点,这样娘才回不来。

走到山顶,刘守义把高氏放下,却发现娘在他背上的时候,沿途偷偷往地上撒着豆子。

家中都快揭不开锅了,她竟然还在浪费粮食!

刘守义登时火冒三丈:“你个老不死的!撒豆子作甚!”

高氏并不生气,只是微微叹息:

“傻孩子,娘亲怕你等会一个人下山会迷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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