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萱简单撇了一眼,并未提步朝谢湛走去,而是随着引路侍婢继续往前,方向是按家族身份而排的,极度偏远的那边。

想起她的谦哥哥,扶家最为清雅、最有文采的郎君,现下不是出现在如谢家这般文人的雅集中,而是成日自暴自弃地厮混于秦楼楚馆里,扶萱只觉心中滴血。

再想起,昨夜子时末才将扶谦接回府里,满脑子都是他烂醉如泥,大声嘶吼:“萱萱,我活着还有何意义?”“那余浩根本没有痴傻啊,他何曾受过伤啊?”“哥哥的腿如今这幅模样,别说新娘子了,连花娘都在嫌弃,哈哈哈……”

那般狼狈又疯魔的模样,不断刺痛扶萱的心脏,扶萱自个也实在是没有多少心情,去热情主动与旁人寒暄。

此外,这雅集,素来是文人雅士吟咏诗文,议论学问的集会。关键还是因时、因地、因主题而创出诗词,现场吟咏。琴、棋、书、画、茶、酒、香、花等也有,但都只是配角。

这类活动,对作诗写词向来半生不熟的扶萱而言,当真也只是煎熬而已。

谢心姚对她的首次邀请,她不好推诿,今日,只一心盼望能静静坐着,将这份参与任务完成。

可美在骨又艳在皮的她,一出现,便注定是众人焦点。

上褥、中衣、宽幅纱质褶裙全是梨花一般雪白的颜色,抹胸、轻纱披帛、腰间长飘带却是张扬迫人的绯红,耳垂上挂着两线红石榴耳铛,顶髻上独独一只盛放的赤红曼珠沙华发钗。

雪白与赤红,互相配合,衬托地那肌肤欺霜赛雪,显得她整个人活力又飘逸,招招摇摇似的,比雪中红梅还要艳色几分。

比起贵女们喜爱的浅绿、淡粉、鹅黄这般端庄中不失高雅的颜色,扶萱这般张扬的白里几尺红,真是将温和的众人压地半点光芒也不剩。

若不是眼底几分乌青,她整个人自带的亮光只会更耀眼。

见扶萱出现,王艾像可算逮着人一般,从坐席上“腾”地站起来,大步朝扶萱走,挡住她的去路,抬着下巴看她。

她的声音含着几分挑衅:“扶女郎,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扶萱被人突然拦住,本能地一脸愕然,待看清是王艾之后,她微蹙细眉,“关怀”道:“王女郎上次回去后,可有好好洗手?”

王艾脸色一变,“你耍我!你衣裳上根本就没有毒!”

扶萱故作惊讶地看她,“我的衣裳确实熏过莨菪子,你该不会真没清洁罢?”

王艾提高了声量道:“你撒谎!我请了大夫查验过手,压根没毒。”

这边动静太大,引得男郎们纷纷转头。

扶萱看向不远处的谢湛,见他朝她们走了过来,她看着他,待他近了些,她声音不高不低问:“谢少卿,那日我落水之事没有证据,放了嫌犯,今日王家女郎亲口承认,当日曾推我下水,意图谋害人命,不知,按律,该当如何处置?”

一句“谢少卿”将他的身份点地分明,谢湛置于身后握折扇的手指收了收,不可自抑地想到了那日,在大理寺,判决云裕山庄之案后的情景。

扶萱搀着扶谦,走之前抬头看了一眼牌匾,沙哑着声音问他:“谢少卿,这大堂之上‘高悬’的,当真是‘明镜’么?若是今日丢的是两条人命,甚至是二十条、两百条,结果是不是也是如此?法网恢恢,为何不是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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