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天边卷着大片金灿灿的云朵,暮光将登州的各处街道染得橙黄灿烂,城墙瓦榭也镀着金光。
登州州衙二堂右侧的花厅,茶香袅袅,两道儒雅的身影正相对而坐,谈笑风生。
“大王可曾考虑泛海南归否?”
不久前才处理了流民运送事宜的刁翚,看着面前正在悠哉品茗的赵偲,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赵偲放下建州兔毫盏,轻抚着乌亮的五柳长须,面露犹豫之色。
登州这等“次边”之地,赵偲也不甘心一直流寓于此,特别是最近听闻金国东路军接连攻破数百里外的青州和潍州后,更是被吓的不轻,生怕哪天金军又打到登州,又将他给捉了回去。
眼下战乱四起,虏骑横行,陆路是走不通,只能走海路。
可是海路虽然安稳,但一路上的风浪颠簸可不好受。
去年他乘船回登州的时候,仅在海上航行了一日,就把他给颠得七晕八素,成功晕船,一应东西都吃不下,吐的一塌糊涂。
这若是继续乘船南下,走海路少说也要七八天,这一路上怕是有的受了。
他年岁大了,有再北上的途中受了不少的苦,虽然在登州调养了一些时日,但身体状况已不如从前了。
现在要是继续走海路南下,估计能把整个胃吐到海里去喂鲨鱼了,搞不好还没有下船,半条命都被折腾掉了。
自己受罪是一回事,可同行的足足有上百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女流之辈,半数以上还是帝姬,宗姬,族姬和妃嫔。
这些平日里过着养尊处优,宠命优渥的贵族日子的女人,自然也受不起那份儿罪。
见赵偲犹豫不决,迟迟没有恢复,刁翠端起茶盏浅浅地呷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大王,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州但说无妨,本王洗耳恭听。”赵偲微微颔首,示意刁翠说下去。
“当日圣人一行流寓登州的时候,那朱云曾向圣人进言”刁翠微一沉吟,沉声道,“若欲避虏人兵锋,须移驾巴蜀或泉州。”
“哦?”
正要品尝茶点的赵偲一怔,拇指和大拇指捻着的雪花酥,突然坠落到青瓷盘上。
逃到巴蜀还能理解,当年安史之乱,李隆基就是逃亡到巴蜀。
可是泉州那可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建路,虽然泉州与两浙路的明州,广南东路的广州,并称为宋朝“三大贸易港”,但依然改变不了泉州地处边陲的现实。
“那朱云未免也小题大做,”赵偲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时下我大宋虽然兵弱,但有江淮天险,虏骑也休要妄想南下江南。昔年北魏太武帝这等雄才大略之辈,长驱江淮,兵临瓜步,饮马长江,却也止步江北,望江兴叹。”
赵偲和韦太后一样,都觉得泉州太远了,移驾至江南足矣,没必要跑到那么远地方去。
南北朝时,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雄才大略,击破刘宋黄河一线之军后,带兵一路南下,一直打到了长江边上,数万马匹饮马长江。
但面对长江天堑,却只能望江兴叹,未敢渡江以争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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