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成儿我们来看你啦!”第二日,我便拎着姬彪来到赵府。

大多数情况下,阿彪就像一个活令牌,带哪去都势不可当。他呢,在宫里也没个人玩,倒是乐得我带着他东逛西晃的。

虽然对母亲那套积德行善的鬼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想起那只袭击赵成的怪异极乐鸟,倒实在是让我有点放心不下。

接待我们的却不是赵成,而是他的父亲赵武。

“成儿前两日着了风寒,吃了药刚睡下。臣怕他把寒气带给太子,还是暂且不见为好。”赵武歉意地微笑着。

冰面上那一折腾是受惊不少,估计把孩子给吓着了。

“既然成儿弟弟有恙在身,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且慢……”赵武叫住我们,“我备了些梅花酒酿圆子,可惜成儿身子弱,郎中说他要忌甜口。太子殿下和郡主若是肯赏脸,不妨一起吃些热酒酿,在这里赏赏梅花?…”

赵武大人的手艺,在整个绛城都是闻名的啊!

我和阿彪真诚地点了点头。

这天虽然落着雪,但其实已经不如何冷了。赵武仍是命人送了两个手炉过来,用手挨个试了试温度,方才交到阿彪和我的手里。

我们落座的地方倒是不陌生,就是那一日我们偷窥赵成的亭子。当时来的匆忙,不曾仔细看过这里的景致。今日坐在这当中,方觉这视角大不相同。

赵府比起范府的华丽显得朴素了很多,却别有风致。一片参天竹林交织在亭子上,遮住了大部分飘落的雪。在偶尔疏落的影隙之下,雪花才得以悠悠然落下。亭子中的桌椅俱是用天然的石块垒砌而成。石桌中间磨平整了,刻出了棋盘的格子,天然就是个对弈的台子。

而在不远处,开阔的一方天地处,栽着开得正盛的梅花。赵成推的那个小土堆也在那旁边,略显得不和谐。

酒酿圆子上来,赵武又亲口试了试确保无异。

周围一片冷光的雪白,片片梅花花瓣落在汤中,在他脸上映出些微酡红色。

那还是一张极年轻的脸,不过二十出头,浓眉圆眼,脸颊瘦削。垂眸的时候像雪落无声,笑起来又如云霁月明。

一样是温柔无两的男子,叔誉哥哥的温柔譬如朝日,总是光芒四溢温暖如许,赵武大人却像落雪,看起来柔软轻盈,却是暖不热的。

似是觉察到了我盯着的目光,赵武抬头一笑:“郡主莫要嫌我繁琐,这些年我如此已成习惯了。”

虽然赵家又重成了朝廷的新贵,但赵氏经过下宫之难后却是元气大伤,赵武一路走来十分谨慎,这种谨慎也延续到了他的待人处事之上。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更像是洞察到了旁人的疑问的贴心解释,而非情怯。

“热得刚刚好。太子殿下与郡主快尝尝。”他微抿着嘴角。

“味道极好!”小孩子喜欢甜食,姬彪已经快活地品了起来,“这般巧思,真想让宫里的厨子来跟赵大人来学上一学!”

“真是好吃啊。”我叹道,“赵大人还有什么才能是我们不知道的。”

“太子殿下和郡主谬赞了。”赵武谦恭的礼节中露出一丝开怀的笑意。

他吃了两口,道:“想到做这个,其实是我不胜酒力,却又喜欢酒意微醺味道。故做了这酒酿,既有淡淡酒香,又不会太过浓重。”

“这样的雪景梅花,配着这可口小食。赵大人也是难得这样的雅兴。”我说。

“确实。今日也是难得。平日里也极少有这样的闲暇与成儿有这片刻闲适的时光。”他脸上现出歉疚之色。

“成儿简直是小神童吧!那学堂我有时都坐不住,可成儿每次都听得认真。”看着赵武的勤政,就能想象到他会对自己儿子的要求有多严格。

虽然没有见到赵成本人,但不带点线索回去实在可惜。我想了想,觉得不妨多问两句,“那里特意围起来的是什么?新栽的梅花?”

我指了指赵成拨弄过的小土堆。

“这天气哪里还能种新木。那个土堆是耿耿。”

“耿耿?”这名字触发到了我的注意力。

“耿耿是一只猫的名字。”赵武补充解释。

“一只猫?”我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回事,只会重复了。

“成儿很喜欢的一只小黑猫,只可惜那猫儿命数不长,上个月死了。”赵武回忆道,“成儿很是难过,执意要把它葬在院中。”

“那黑猫可是阴阳眼?”

赵武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觉察出自己问的唐突,忙掩饰道:“最近绛城似乎很时兴养阴阳眼的猫,我母亲也有一只,就连范府附近前几日似乎也见到一只蓝绿瞳的豹猫。”

嘴上在打着哈哈,我心里却在暗爽:至少发现了一些关联。

赵武又饮了一口酒酿,目光落在远处:“那倒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招子,一只像火红的石榴籽,一只像莹黄的琥珀石。”

豹猫是绿蓝色的眼睛,这个不一样啊。看来这也没什么必然联系了。这红色的阴阳眼倒是有点稀罕,我还没有见过。

赵武没有留意到我的沉默,自言自语:“成儿终究是心思敏感了些,忧思伤神。死便死了罢,免得感情深了,以后更加难过。”

好一会儿没听到姬彪说话,我乜斜着眼睛一瞧,这小家伙居然已经被酒酿熏得睡着了。好阿彪啊,一个将来可是要做君主的人,酒量竟如此之差。

正想笑着指给赵武大人看,转眼却见赵武也已经微醺,一只手撑着额头阖了眼睛。

我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堂堂八卿的新军将,居然被自己的酒酿圆子给醉翻了,说出去谁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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