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陈铭走出东厂,沿着永定河岸穿过几条街巷,朝着巷道深处走去。
河岸不远的地方,正是京城有名的花柳巷。
他来到这里,不是想找勾栏女子纵欲,只是为了见自己的上司,东厂提督林崇岩。
每次林崇岩陪着沈国舅外出,冷眼旁观这些纨绔子弟寻欢作乐之后,都会来到这里歇歇脚,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楼阁琼宇之间,红灯高挂染得一片红光,阁楼上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倚靠栏上,甩着手中的粉帕绿帕,还回味着前夜的缱绻。
陈铭身上披着黑色的罩袍,将瘦高的身躯掩盖在里面。他快步走上阶梯,引起一阵疾风,罩袍高高扬起,久久没有落下。
他走得那样快,头又埋得那样低,来往行人无一人看到他的相貌,认出他的身份。
上了二楼,他径直朝左手边的一处厢房走去,厢房外站着一个身形丰腴的妇人,远远地看到了陈铭的到来。
“督公在里面吗?”陈铭走到她身前低声发问。
“在的,刚进去不久。”
妇人脸上堆满谄笑,立马站到一旁,拎着手帕的手轻轻一推,厢房的门打开,一卷纱帘飘出门外飘到陈铭的眼前。
厢房里林崇岩坐在椅子上,前方飞起的纱帘正拂在他的脸上。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陈铭,用手摸了摸被纱帘吹拂得有些发痒的鼻尖,不悦地皱着眉头。
“快把门关上!”陈铭狠狠地瞪了一眼开门的妇人,一把推开她上前快速合上了门。
屋内的纱帘也安静了下来重新垂在地面。
“属下刚刚一时疏忽,打扰了督公清净,还请督公恕罪!”
陈铭靠在门外忐忑地告罪。在关门的一刻,他迅速朝屋内瞟了一眼,看到了纱帘隔开的厢房那头的情景。
那里摆着一张宽大的躺椅,一个姑娘坐在上面,上衣的衣带子正被身旁的男子拉在手里。姑娘斜着头,用惊慌疑惑的表情望向纱帘另一端推开的门。
“做你自己的事。”屋里林崇岩低沉的声音幽幽传出,不是在回应陈铭的告罪,明显是对着房里的姑娘说的。
陈铭还在打鼓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这个情形,估计是什么都还没开始,林崇岩应该不会太怪罪自己的打扰。
“什么事?”
门里又传出林崇岩的声音,这次是在询问陈铭了。
陈铭的头轻轻倚上门框,回道:“今晚皇上从贵妃娘娘的屋里提前离开了,服侍的宫女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估计是闹了不愉快。属下觉得这事有必要向您禀报。”
屋里林崇岩坐在椅子上,正端起茶桌上的茶盏细细品了起来。茶是刚泡好的,水雾氤氲着漫上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撒下几处雾点。
听完陈铭的话,他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让更多的雾气漫上鼻尖。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了,半年多来,皇上似乎越来越疏远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沈贵妃。
难道真的是要变天了?
林崇岩仰起头,目光转向铺满黑瓦的屋顶,深深地思考起来。
如果皇上真的想要把这后宫的格局变上一变,难保不会同时想动前朝的权力结构。这必然要牵扯到贵妃一派的前朝官员。
而自己,作为从贵妃宫中发迹之人,自然也是这个行列中的一员。
也许,是时候先发制人了。
林崇岩放下仰起的头,纷乱的思绪退出脑海。
“知道了。”
他手上一动,将停留嘴边的茶又送到口中。
“另外还有件事。”门口的陈铭又低声谨慎地开口:“今晚您离开之后,国舅爷他们又弄死了一个,和之前的手段一样,都让教坊司的杜盛才给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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