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语又有板有眼的人,喝醉之后最疯狂,像是英国人、德国人、日本人。仿佛这种人骨子里都隐藏着疯狂的基因,平日里又生活在死板的国度过于刻意压制自己,于是当酒精混杂于血液之内,会产生血脉觉醒一般的醉态。
邴元真的醉态杨侗见过了,视皇帝与众大臣如无物,当王玄应为酒友,若不是他用烟雾阻止了那场庆功宴,也许这个货能掐着王玄应的脖子往里灌酒,可谓是丑态百出。但,今日率军前来的邴元真和当时所见完全不同,对军队的指挥也好、对形势的判断也好,都有超乎寻常的稳定性,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在瓦岗身居高位,才能在王世充眼中成为新贵。
邴元真来了,在雨势最大的时候出现,他的出现仿佛裹挟着洛水逐渐汹涌的波涛,手中长刀一挥,整整五千刀盾兵在监门府军身侧的纵道上整齐前行。雨水中,这群骄兵悍将明明面对的是大隋皇帝,可此人手下军士没有一丝混乱,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了抢夺军功而抢杀出军阵当孤胆英雄,可见邴元真平时御下极严,否则绝不可能指使如臂。备身府的士兵在他指挥下手持圆盾缓步冲向杨侗所在的腰部,打算将其腰斩后彻底把小皇帝困死于这条街道之内,但其使用的战斗方式却和所有士兵完全不一样。
“敌袭!!!”
眼尖的监门府士兵发现了邴元真,要没有他,杨侗率军冲上去在罗士信的箭雨掩护下能瞬息间冲散杨公卿。但此刻,被冲散的却是老杨。
短兵相接,手持圆盾的监门府军高高跃起,顺着两名长矛兵的缝隙冲过,在空中挥刀劈砍至其中一人面门后,于落地那一瞬间就地翻滚,滚入军阵当中。那小子甚是灵活,入了军阵连砍两刀令监门府兵丁双双倒地才被赶过来的人以长矛戳死,还是四五根长矛入腹,被扎成了刺猬才死。这才只是个开始,当监门府军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这灵活的士兵身上,其后的备身府刀盾手一拥而上,杨侗这边顿时倒下一片,这是目的性极强的以突击者为吸引牵制敌军目光,随后开始打援。
这就是日后在李世民唐军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跳荡,不发动进攻时以刀盾手身份护卫弓弩,发动进攻那一刻便以其灵活的机动性成为战场步兵。可惜,李二这个战争天才即便将混合兵种的配合发挥到了极致,却唯独没能发挥出跳荡的灵动性,然而,这一点被邴元真给悟透了。
“陛下!”
罗士信于楼上看到了这一幕,他明明知道杨侗要的就是这些,却依然担心着的当朝皇帝的安危,还在出发前屡次请命,于无人处进谏称:“陛下,小臣与邴元真有仇,将小臣安排到军阵当中邴元真一样会来,何苦孤身犯险?”,可惜,杨侗拒绝了他,只给了一个理由,那便是:“朕输不起。”
是啊,杨侗输不起,他已经挖好了陷坑等着对方,万一让罗士信替代自己后,那邴元真不来呢?
邴元真和进攻皇宫的杨汪职责不一样,他的任务是守,即便遭遇天塌地陷,只要郑公府不破,熬到明日天明时王世充率军归来就算是头功一件,想要把这种人诱出来,不给足诱饵,可能么?
片刻间,长街纵道上就堵满了冲阵的人,监门府军士的尸体一个个倒下,有些是被跳荡砍死的,有些和抱着敌人故意往同伴矛尖上撞同归于尽的,但裂缝被撕开以后想要缝补已经不太可能,邴元真将军队变成了一条双头蛇,两只舌头分别撕咬向这拦腰截断的裂缝两侧,绝不给杨侗任何喘息机会。因为他知道当朝皇帝就在阵中,只要拿下对方,这场战斗就算是彻底结束。
“援军到了!儿郎们,给我冲!”
杨公卿看见邴元真到来心头一震,这要是刚才被杨侗冲入鹿角,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他不顾还在鏖战的酒楼,留下两位二百夫长率四百人与罗士信争夺酒楼的控制权那一刻,倾尽所有开始向前施压。
“给我开!”
鹿角被搬开了,杨公卿纵马直扑盾阵,冲至阵边勒紧缰绳,马匹怪叫着扬起前蹄,将近吨重的体重都放置在前蹄上落下。那一刻没人知道持盾士兵承受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到的是他倒下了,毫无悬念的口喷鲜血重重摔到,那摔到的姿势奇怪到事先没有任何预警,屁股直接着地,紧接着昏厥一般整个人开始往一侧倒,倒地不起。
“嘿嘿嘿,杨侗。”
盾牌后便是杨侗的脸,哪怕头顶还有盾牌护着,可是当杨公卿看到这一幕时,依然兴奋到了极点。
杨侗怒目而视,大吼:“这是你见朕的最后一面!”
他可能是太高兴了,已经全然不顾杨侗为何要摆出这副盾阵,就在此刻,挤满军士的街道内这盾阵终于发挥出了作用,杨公卿左右的盾牌缝隙处五根长矛同时刺出,好好的一匹战马愣是给扎成了筛子,鲜血顺着马肚子往外流,吃痛下马匹顿时失去了控制的甩头后退,任凭杨公卿拉拽就是不听话。可它这一动所造成的创口面积远比士兵突刺来的厉害,退后没几步便一头摔到,杨公卿赶紧甩脱马镫,不然被马压在身下怕是立即就要变成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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