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李家娘子吗?今儿也去了地里?”
李良玉正垂丧着脑袋往家里走,刚到村口,就听见一道脆朗的嗓音在唤她。
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村头那颗歪脖子树下,黎若真支起了个小摊,正端着本书,轻摇小扇,意气风发地看着她。
“今儿可真热啊,李家娘子,要不要来碗冰镇酸梅汤?一文钱一碗,解渴消暑又不贵,包您买的划算!”
这一出口,气得李良玉当时就瞪圆了眼睛。
怎么着?
这是在炫耀自己买地买的划算?
她怒气冲冲走过去,叉起腰怒喝道::“好你个死丫头片子,我好心好意将地卖给你,你竟然跟我耍心眼?你不是说没钱吗?还能请人来帮工?”
“把地还给我!”
黎若真轻笑,收拢扇子起身。
“李家娘子,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分明什么都没提,不是您自己把价格给降下来的吗?”
“而且,我若将田地退给您,这银子您可得一分不差地还给我了。”
“您当真乐意?”
李良玉一时被这话给问住了。
她确实觉着自己被坑了,但是吧,要是让她退钱,那肯定也不行。
说到底,还是肚子里这口恶气吐不出去。
看她神色复杂,黎若真心中了然,也不再多说,直接就揭开了面前的泡沫保温箱。
箱子里还装了一只塑料桶,桶外包裹着许多棉布头。只见她扭开桶盖,登时,一股冷气从桶里嗖地腾起,缠上李良玉脖颈,冻得她激灵了下。
但过后,却是盼不来的凉爽。
黎若真从桶里舀出一碗黑不溜秋冒着冷气的汤水,推到她面前。
“李家娘子,不管怎么说,我也欠了您个人情,这碗酸梅汤就免费了,权当我对您的谢礼。”
李良玉不屑地哼了声:“切,什么酸梅汤,不就一碗卤梅水吗?凭这也想打发我?”
说么,她嘴上是这么说,可眼珠子总是耐不住一直往那股扑扑向上腾的冷气上瞅。
虽说卤梅水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饮品,可冰镇过的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这快要将人晒成菜干的暑日,若是能尝上一口,那快活,可是堪比神仙日子。
她思索一通,终于还是一咬牙,伸手将汤碗端了过来。
不过就是碗卤梅水……一口灌下,酸中带甜、甜里含酸的汤汁儿立时在李良玉的舌尖上化开,渗进牙缝,淌过喉咙,沁入腑肺,让人回味无穷。
汤中那股凉爽,须臾间就传遍了全身,钻进身上每一处毛孔,驱散了暑日的热燥和疲惫,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李良玉一改方才的不屑,一口接一口连连灌下肚,完全没法子停下。
不多会儿,汤碗就见底了,她砸了砸舌,舔干净齿缝间的汤汁,意犹未尽地将空碗搁到桌上。
“再来一碗。”
黎若真含笑应了声好,左颊的酒窝陷了进去。
不过,她可没急着再揭开箱子,反倒是笑呵呵朝李良玉伸出了手:“一文钱一碗,概不还价。”
李良玉乍一愣。
“我呸!”粗蛮地啐了一口。
“一文钱都可以买碗油了,我犯得着买你这碗破汤?”李良玉凶狠起来,圆润的五官都挤到一块儿去了。她瞟了眼箱子,拍着桌子,朝黎若真讥讽道,“都不知道你上哪儿搞来这些见都没见过的玩意儿,还敢卖这么贵,你就等着亏本吧!”
见生意没有了,黎若真只好无奈地耸耸肩,懒得继续理会她。到一旁舀了些提前备好的清水,将碗冲洗干净,收了起来。
随后就端起书继续往下看,丝毫不在意一旁横眉竖眼的李良玉。
自说自话讨了个没趣,李良玉便徘徊了会儿,连连嘲讽好几声后,才心满意足离去。
她都想好了,过会儿自己就再出来溜达一圈,然后再那么啐上一通,看这臭丫头脸上还挂不挂得住。
心里揣着快活事儿,李良玉在家里就有些坐不住,抱着娃坐坐站站,好不容易撑过半个时辰,立即兴冲冲往村头赶。
岂料,刚一赶到,差点没把她当场气晕。
歪脖子树下正围了一圈人,乍一数过去,村里大半人竟都杵在那儿,上一次这样热闹还是因为赖光棍儿被人捆在树上呢。
“黎姑娘,给我也舀一碗酸梅汤。”
“我也要。”
“还有我。”
听着争先抢后的喊声,她憋起半肚子火气走到人群后,垫着脚往桶里一看。嚯!方才还满满一桶的卤梅水已经快见底了,黎若真面前的小篮子也堆了不少铜板子。
看得可真是羡煞死她了。
“五叔,你平日里连一粒米都舍不得剩的人,今天怎么还买这么贵的东西?”
李良玉随手就拉住了年过半百的五叔,挤眉弄眼地问:“是不是这臭丫头使什么法子逼着你买了?”
五叔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地撂开她的手。
“李家媳妇儿,你这脸怎么了?怎么还抽搐起来了?”
“不是逼的,是俺自愿的。俺家儿子说了,这一碗水在昌都城至少要卖三文钱,要是冰镇的,那就更别提了。”
“黎丫头卖咱们才一文钱,傻子才被逼嘞!”
说话间,他端起手里的碗又畅饮了口,末了,爽快地呼出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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