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受尽病痛折磨,终于无可奈何地带着对病愈的希望和对妈妈的思念永远地去了,离开了热爱他的亲人、同学和老师,和他热爱的家人、家乡和母校,全家人一年多所有的关心和爱护,努力和牺牲,最终都化为烟雾随风而逝,变得毫无意义。至此大生才相信省医院医生的话:世界不是所有的疾病都是有钱就可以治愈的。唯有一点可以让他稍感安慰的就是,为了治疗儿子的疾病,挽救儿子的生命,他和小梅以及全家人都尽心尽力了。如今他只有怨恨老天不公、医学无力和医生无能。

大生一番悲痛之后万念俱灰,既无心帮助父母亲干田里的活计,也不想进城打工赚钱。他每天像丢了魂似的,一个人东游西荡,无所事事,见了人说不两句话就说不下去了,怕人说他犯神经病,只好独自溜开。他常做的只有两件事,要么到田里看望玉郎的墓,为他添一掊土;要么留在家里,整理玉郎从生到去所有穿过的和没穿的衣服,洗净晒干,然后收进一个箱子里,保存好,说等小梅回来看看这些衣服,就等于看到玉郎,他也好对小梅有个交代。

父母亲心疼儿子,劝他说:“你还年轻,生活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用不着这么悲观失望。玉郎去了,你和小梅可以再生一个。现在家里也不需要那么多钱了,小梅没必要继续留在她表舅家打工了,你去广州把她找回来吧,再生个孩子,你们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像现在这样,只有你一个在家,每天孤孤零零、游游荡荡,也不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大生也曾这么想过,把小梅找回来,再生个孩子。可是到哪里去找小梅呢?一无地址,二无电话,只听小梅自己说她在广州她表舅家当保姆,表舅叫赵子丰,老家是本地山里赵庄的,现在广州经商,是大老板。然而玉郎病危时他请玉郎姥爷到赵庄仔细打听过,问起赵子丰此人,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知情。此时此刻他和父母亲想起玉郎姥爷从赵庄回来说的那些话,又迟疑了,犯愁了。父母亲说:“就是不知道小梅是不是真的在广州她表舅家当保姆,她这个表舅到底是干什么的,具体住在广州什么地方。没有她表舅的确实地址,你又到哪里去找小梅呢?”

大生不同意父母亲的意见,说:“小梅在广州她表舅家当保姆,这一点你们不必怀疑:理由一,这事是她亲口对我说的,我们夫妻感情好,她是不会欺骗我的;另外,她给我寄钱的汇票就是盖的广州邮局的戳,这还有假?当时她给我打电话时,我就少问了她表舅的具体地址,后来再想问,就一直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估计是那次通电话时间太长,她表舅有意见了,从此不叫她往家里打电话了。”

“既然确定小梅在广州她表舅家,我看你还是到广州跑一趟,想办法把小梅找回来,你们再生个孩子,以后就不要外出打工了,留在家里,勤劳致富,照样能过好日子。”大生父亲见大生认定小梅在广州她表舅家,只好这么说。

可是大生听了父亲的话又迟疑了,他说:“我何尝不想把小梅找回来?这几天,我每天都在想,想得夜里睡不着觉。可是,这事我反复考虑,又觉得这么做不合适。你们想,当初玉郎需要手术费,我们到处筹钱,千方百计,还是筹不齐;最后遇到小梅表舅,说明玉郎的病情,恳求人家预支三年的工资,三十万!人家毫不迟疑竟答应了;现在玉郎去了,咱们不需要钱了,就叫小梅回来,这么做合适吗?人家能答应吗?”

“怎么不合适?大不了我们把钱再退还给他。如今孩子没了,要他的钱钱有什么用?”大生母亲说。

“这样不好,叫人家看我们为人处事不厚道,太薄情寡义了,一事当前,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不考虑人家的利益。这几天我反复思考,倒有了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我也到广州去打工,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小梅,只要她在广州,时间长了,总会找到的。也不必叫她回来,我经常去看看她,节假日约她出来玩玩,等她怀了孕,无法服侍老太太了,表舅自然会叫她回来。反正家里这十来亩土地,有弟弟、妹妹帮着,也误不了。您二老以为这样可行吗?”

“行,这样最好。你即使急着叫她回来,也不一定马就找得到她。这样一边打工,一边寻找,认识的人多了,耳目消息就多了,更便于寻找小梅。如果小梅怀孕了,再叫她回来,她表舅也就无话可说了。”大生父亲说。

“这么说,您同意了?妈呢?”

“好吧,我也同意。总之,先要把小梅找到,然后再想办法把她带回来。现在这情况确实让人担心:三十万块钱寄回来,就再没有消息了,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人到底在哪里,什么个情况,真是急死人了!”母亲说。

“二老既然都同意,晚等弟弟妹妹都回来,家里事我向他们交代交代,再做点准备,我就抓紧到广州去。”大生说。

父亲想了想又说:“还有件事情,你走之前,先把借亲戚朋友的钱,都还人家吧。现在玉郎走了,手术费也没有用,白放在那里,亲戚朋友会有意见的。”

“当然。这些事我都考虑过了,先把借亲戚朋友的钱都还人家;另外,大衣柜、洗衣机、电冰箱、电视机都是家庭过日子必不可少的,为救玉郎都卖掉了;如今玉郎去了,手术费也没用,钱都存在那里,就再买新的吧。孩子没了,要钱有什么用?我留下到广州的路费就行了,剩下的钱都交到二老手里,以后我不在家,家里要用钱,或是弟妹结婚,就用这个钱好了。”大生说着想起当时玉郎查出白血病、全家人筹钱的情景竟流出眼泪来。

“你哭什么?这钱我们也不用,先存在那里,小梅要是能回来,她表舅的钱咱情愿退给他。”母亲说。

“如今咱们愿意退,人家未必肯接受。这事等找到小梅问明情况再说吧。”大生对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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