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愚是个不好惹的主。
他是寿安王世子,又是嫡亲独子,寿安王太妃将他看做掌中珠,心尖肉,最是宠溺无度。平日里,哪怕是卓枝本尊见到他都是躲着走。现下她虽是易容之后,但易容纸符再是神奇,也不过是改变容貌,制造错觉。若是她被燕愚这个混不吝的混世魔王逮个正着,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百汇楼里人来人往,熙闹喧嚷,若不刻意去听估摸谁也注意不到旁人。
卓枝低眉颔首,眼睛盯着地面,装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起身离开。因她坐在说书台子附近,台子下数张方桌拥挤不堪,桌子与桌子之间距离不超过两掌,便是寻常男子侧身也难以通过。幸得卓枝是女郎,虽然易容符使她看上去像个男子,但她的身形未变。
燕愚坐在阁楼雅座,他命小厮大李抓住路小远。
大李听令当即向楼下走去。可他身形魁梧,不仅要通过狭窄的楼梯,还要穿过拥挤大堂。如此一来,他奋力前行,越过重重人山桌海,可惜好不容易下了楼梯,却发现比不得路小远溜得快,这会子竟是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燕愚怒不可遏,他没想到一个小厮竟然敢如此无视他的命令。
“世子,他走了。”说话的是个蓝袍高个络腮胡的侍卫,那是寿安王太妃未免孙儿受伤,特意求了圣人从禁卫中挑出来的精兵。燕愚却最不喜欢他,十四五岁的儿郎,走到哪身边都跟着祖母派来的心腹,面子何在?
更何况这蓝袍侍卫从军中选拔而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衬得燕愚更加脑满肠肥,不堪一见。
听他一说,燕愚心头旧恨又起,一脚踹上去,力道不小,可那蓝袍侍卫身形未变,动也不动,仿若一块顽石。燕愚猛一拍桌子,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滚过去追,今天一定要给本世子抓到他。”
卓枝并没有走远。
百汇楼位于兴宁坊北,隔一条街就是永康坊。
再远些就是西市商贾聚集之所,这里的地貌街巷,卓枝也只听过一耳朵,具体如何走回府她是毫无头绪。原本想着百汇楼逗留一时半会,雇了轿直接回去便是了,可惜遇到了燕愚。
卓枝隐在制香铺赤色旗子后,侧脸打量着百汇楼大门,暗自思索兴宁坊比邻西市,从百汇楼向西市走,穿过永康坊,向北走途径胜业坊,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若从西市雇轿回府,由西向东,途径数个坊市,但今年才铺好了新路,她算了算应当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回到静宁侯府。
这样想着,就见百汇楼前出现一团赤色团花袍。
这正是燕愚,他身后还跟着一溜人,身畔两个青衣小厮分立左右,一个高一个弱。后面还跟着些高矮差不离的褐衣人,一行人最后面站着个身穿蓝袍,腰间悬刀的侍卫,观他行走之态应当是军中出身。卓枝皱眉,她小心拉下旗子遮住身形,只留出一双眼睛看向燕愚。
大街之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喧喧嚷嚷,万声交汇。
卓枝侧耳,只听到一耳朵嘈杂,无奈只能看着燕愚的嘴张张合合,看他身后的小厮齐齐抱拳。
这时一架牛车压过青石板,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一顶八宝紫金帐映入眼帘,金帐华丽上绘百花,百花之间更饰有珊瑚,珍珠,青金石等珠宝,以金线串起攒出一只只翩翩蝴蝶儿。紫色帐幔随风飘扬,露出车壁上紧紧闭合的青色小窗,轩窗上悬着一盏晶莹耀眼的八角琉璃灯。
只凭牛车金帐认不出是哪位皇亲贵戚,但是看到澄澈如水的琉璃灯,卓枝便知道这牛车属于肃王府。因着琉璃灯盏是西域毗奢上贡之物,统共两盏,一盏赐给了毓贵妃,另一盏赏与肃王爱女城阳郡主。
肃王宅邸正在胜业坊东,城阳郡主现身于此也不奇怪,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涌起一抹异样。吱吱呀呀的声响渐行渐远,卓枝探身望去,却直直对上一道锐利的目光。
四目相对,卓枝暗道一声糟糕,蓝袍侍卫看见她了。
顾不上观察燕愚动向,卓枝转身就跑。自然注意不到蓝袍侍卫很快收回视线,冷着脸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引着燕愚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卓枝气喘吁吁,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胜业坊。到了胜业坊就安全了一半,料想燕愚也不敢大肆喧闹,明目张胆抓人。因胜业坊又被称作三王宅,先帝亲封的三位王侯就居住于此。这里虽与西市比邻,但平素安静,并无市井喧闹之声。
胜业坊过了坊门,入目之处便是一座道观,观名八仙。
八仙观清净无人,外墙由青石砌成,古朴大方,颇有前朝遗风。观门前长着颗枝干横斜的百年怪松,卓枝看了看,心中涌起奇怪的似曾相识之感。她没在意背靠老松歇下。她怕是跑不动了,不如暂时歇息片刻,实在不行只好用上最后一张易容符纸。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