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鲜血的发丝从季夏指缝滑落,雪白的衬衫上是斑驳的血迹,他甚至连搂着陆南叙的力气都不敢太大,只能一遍遍喊着:“陆南叙……”

声音嘶哑,眼泪滚烫,几乎溃不成军。

这样的季夏让陆南叙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季夏的每一滴眼泪全是因为他。

陆南叙甚至想笑,想狠狠亲吻这张满是泪痕的脸,想把鲜血抹上他的嘴唇撕咬舔舐。

他知道他赌对了。

他知道季夏心软,也知道季夏喜欢他,可他不确定季夏知道真相后会不会远离他,毕竟吸血鬼太令人害怕恐惧。

陆南叙确实也可以在季夏面前装一辈子人类,他有这个本事让季夏不怀疑,但他从没有过这种打算。

他很自私,他要季夏心甘情愿陪他在黑暗里沉沦。

因此他把真相血淋淋的撕开给季夏看,再让这把刺进心脏的刀赌他的心软,让他没有任何离开他的可能。

反正他又不会死,这一刀很值。

陆南叙掩去眼底深色,他手指无力的搭在季夏的眼睛上:“乖…闭上眼睛。”

季夏抓住陆南叙的手,额头抵在上面,眼睫潮湿一片:“我没有…怕……”

季夏抽噎得几乎说不出话,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变成这样。

明明昨天才确定关系,幸福值也在上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眨眼间陆南叙就浑身鲜血的躺在他怀里,脸色惨白。

季夏不知道怎样才能挽留住流逝的生命,陆南叙晕开的血色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不管你什么样子…不管你是人还是其他什么,陆南叙,我不怕的,我只怕你、怕你……”

我只怕你离开。

慌乱中,季夏后知后觉想到要打120,简单的三个按键按了好几遍,他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们去医院,去最好的医院,一定会没事的……”

陆南叙拽住他的手腕,摇头:“……不行...我...”

银发黏湿的沾在苍白面孔上,说出这几个字似乎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季夏眼泪顿时崩塌:“这是我们家医院,没人敢外传的,哥,你别怕……我说过永远陪着你的,你不能让我食言。”

陆南叙低垂的眼眸里滑过一道奇异的色彩,可惜季夏正忙着打电话没看见。

他眼眶通红,额头贴上陆南叙的额头:“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由于他们此时此刻就在医院的停|尸间,医生护士推着手术车飞快赶到,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动作麻利,一路直奔手术室。

季夏跟在后面,临出门想起陆雪还在里面,他站在门口回头,语气冷如寒冰:“你等着坐牢吧,警察不久就到。”

陆雪早被吓傻了,她跌坐在一旁语无伦次:“我没刺他,是他自己…他自己干的,他是个疯子、怪物,他是骗你的……”

“你相信阿姨,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唔……”

门外传来一声闷哼,季夏哪里还管陆雪说什么,跑着赶上正被飞快推着的手术车,看到陆南叙苍白的脸,眼泪又开始泛滥:“马上就不疼了,真的……”

陆南叙不动声色收回落在停|尸间的冰冷视线,抬手擦过季夏脸颊的眼泪。

还是把人吓得太狠了。

但是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

手术时间没有季夏想象中的长,甚至可以称得上短,仅仅四十分钟。

按医生跟季夏说的话,陆南叙甚至根本不需要手术,自己过段时间就能自动愈合。

季夏听完后让所有知情人去签保密协议,等人走远了才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打捞出来,浑身冷汗。

没事就好。

活着就好。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沾了血渍的白板鞋出现在季夏低垂的视线里。

他刚抬起头,就被陆南叙按进怀里,力气之大仿佛要勒断他的脊椎。

陆南叙轻抚他的后背,吻轻轻落在他的头发上:“抱歉,吓到你了,我不知道…能自动愈合。”

温暖的体温,熟悉的声音和怀抱,终于让季夏确定眼前这个人是鲜活的,他哽咽的摇头:“你活着就好。”

季夏怎么也不会想到,陆南叙不仅用一把插|进心脏的水果刀赌他的心甘情愿,还用暴露身份的危险把季夏绑在身边——

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他不是人,他得对他负一辈子责。

他这一辈子都得是他的,跑不了。

陆南叙揉着季夏后颈,把人拉开些距离,借着头顶微弱的灯光吻上他红肿湿润的眼睛、鼻梁、嘴唇,极尽缠绵,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

季夏这一天精神高度紧绷,此时终于放松下来,吻着吻着,嘴唇擦过陆南叙的脸颊,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陆南叙垂眸凝视着季夏白皙的侧脸,许久,将人抱起来离开。

等到第二天季夏醒过来时,映入眼前的是陆南叙精致的睡颜,昨天的银发已经恢复,纤长的眼睫落在深邃的眼窝上,他弯着手臂,把季夏揽在怀里。

两人距离近得几乎呼吸交缠。

季夏眨了眨眼睛,往后仰了仰头,后知后觉发现眼下根本不是自己卧室,就连身上穿的睡衣都长了一截。他下意识动了动被子里的脚,碰到了陆南叙的腿。

季夏:?

他怎么睡陆南叙床上了?

季夏脸红得要滴出血,悄悄拿开陆南叙搭在腰上的手,往后退了退,却被陆南叙勾着腰重新带回去,撞上胸膛。

陆南叙下巴蹭了蹭季夏的发顶,冷清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乖,再睡会。”

季夏不敢再挣扎了,他头靠的就是昨天陆南叙被刀刺到的地方,他隔着一层睡衣轻轻抚过,眼睫轻颤。

陆南叙眉眼低垂,看着小孩脸上神色低落起来,把人往上抱了抱,额头靠着额头:“没事了,不疼了。”

季夏仍然对昨天陆南叙的样子心有余悸,低声道:“下次无论干什么,我们都要一起,至少跟我说一声,别一个人就跟别人走了。”

这句话不提还好,一提陆南叙也想起昨天季夏背着他去收拾谭天的事,捏了捏他脸颊:“你呢?”

昨天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现在冷静下来,季夏才发现许多事还没解决,于是理直气壮忽略陆南叙的提问:“那个李舒雪,和你是什么关系,她给你送的是什么,为什么是她给你送?”

醋味大的冲天,陆南叙轻笑一声。

季夏:“很好笑?”

陆南叙摇摇头,一边给人顺毛,一边解释他和李舒雪的关系,最后,一句话总结:“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季夏内心松了口气,随后又反应过来:“那她昨晚是和……”

他停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在陆南叙面前提陆雪的名字。

陆南叙倒是接过季夏的话,淡淡道:“嗯,他和陆雪谋划好的。”

季夏眼前又浮现陆雪残忍决绝的样子,不知道陆南叙小时候吃了多少苦,他目光落向此时此刻已经成长得眉眼清冷、熠熠生辉的陆南叙,觉得再提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都过去了。

而他的少年有崭新的未来。

季夏把头埋在陆南叙怀里,轻轻道:“那你以后就喝我的血好不好?”

陆南叙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下来,别说他不愿意喝人血,就是喝,他怎么舍得。

他摸了摸季夏乌黑细软的头发,温柔却不容拒绝:“乖,别闹。”

季夏知道这提议是没可能了,头蹭了蹭陆南叙颈窝:“那好吧,不过我得再强调一遍,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的,你以后不许再说那种话。”

季夏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因为害羞还是什么原因,声音说得很小。

但陆南叙却听清了,是“我好心疼”。

他视线落向远方。

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窗外的绿植隐隐约约,一片亮堂。

他想,如果他所遭受的这一切是为了遇见怀里这个人,那真是太值得了。

医院的事后来理所当然传到了原身父母那里,季夏没告诉陆南叙,甚至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稿子去游说。

没想到他们只是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陆南叙之类的问题,甚至让他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季夏预想中的各种责备逼迫全部没有出现。

直到很多年之后,季夏才知道,在医院事发的第二天陆南叙就去找了林父林母,生生捱下林父的一巴掌。

但眼下季夏只是还有一个多月准备高考的高三生,已经和陆南叙谈了将近一年恋爱,基本上算是学校里公开的一对。

一个是从未跌下第一的学霸,一个是本校大股东的儿子,大股东本人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说?

但学校老师怕陆南叙因为早恋成绩掉下来,只好天天做他的思想工作,没想到做着做着,陆南叙不仅成绩没掉,另一个倒是越考越高,三模直接靠近年级前三十。

季夏拿着才发下来的数学卷,眉眼张扬望着陆南叙:“我再考三十分就追上你了,也就多做两道大题的事,你可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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