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规抬眼,正巧对上司机瞥过来的打量目光。

中年司机见他神色淡淡,不由咂舌:“你这小兄弟看着年轻,没想到胆子这么大,估计能与住在里面的老头有的一拼。”

唐规在听到‘住在里面的老头’几个字,眸子一闪。

这神情落在中年司机眼里,错认为是诧异,笑道:“怎么的,是不是没想到这儿被成为凶宅的道观还住了人。”

唐规敷衍的嗯了声。

过了半分钟,他问:“你对那个老头熟悉吗?”

“也谈不上熟悉,我没和他接触过,但听别人说这老头以前是学校老师,后来不知为什么辞职跑去火葬场做了个火化工。”

“按理说火化工的工资不低,再加上尸体火化时,死者家属都会给个红包去去晦气,这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有两三万,可很多人都说他很抠门。”

“不光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平时买衣服都是地摊上九块九、十九块九,一件衣服恨不得穿半辈子,很多衣服洗脱丝了还不舍得扔。”

“不过烟瘾挺大,有几次我见他在路边溜达,手里一直握着个烟杆锅子,边走边吸,都不带停事的,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他家里人,一直都是老头独来独往。”

“要我说这人也是糊涂,每个月挣那么多钱,怎么连十块钱一盒的烟都不舍得买,这大年纪了,留那么多钱做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话毕,司机还啧啧两声,一副提他惋惜的模样。

等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这么多,一直都没有得到后座人的回应。

他抬眼朝后视镜望去,就瞧见年轻人正冷着脸,侧头看向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蹙起,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中年男人心知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后面就没敢再吱声。

到了地方,唐规微信给他扫了五十块钱,临下车时,他抬眸看了中年男人一眼,问:“你每天坑骗这么多不义之财,有想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问题吗?”

中年男人一愣,转瞬变了脸色,降下车窗就冲着他的背影大骂。

唐规权当没听到,迈步朝地铁口里走去。

阍合站的地铁空无一人,一眼望过去,几节车厢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带上耳机,闭眼休憩的一瞬间,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其实在他印象里,爷爷就是个十分抠门的怪老头。

因为他的工作,周围的亲戚朋友不愿跟他们家来往,连小孩都不跟唐规玩儿,嫌他晦气。

当时他还质问过爷爷,为什么不能做个正常点的工作。

爷爷说是为了挣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家里富裕起来,他衣服、鞋子、学习用品全都是奶奶买的。

为了支撑家里的开销,奶奶一天打两份工,经常工作到深夜,以至于身体被掏空的厉害,早早去世。

种种事情积累下来,他对爷爷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几乎不想跟他交流,考上大学后,两人的联系就更少了。

大学三年,唐规靠着兼职挣钱养活自己,从不给爷爷要生活费,甚至每个月还会打钱给他。

不是唐规又多孝顺,只是奶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让他好好照顾爷爷,还说爷爷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当时他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后悔已经于事无补。

很快,地铁到达下一站,在其他人进来之前,唐规伸手将眼里拭去,神情恢复平日的冷淡。

-

旺盛街,原名往生街,是专门卖丧葬用品的地方。

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唐规直接去了之前给爷爷买寿衣的门店。

店里没什么人,唐规一进来,老板起身相迎,客气的问他想要什么?

寿衣、香、金箔纸、大烧纸……

唐规列出一堆东西,店老板一边听一边麻溜的准备。

不到半个小时,唐规就提了一个大黑袋子从店里出来,坐地铁回了西郊。

从阍合站地铁口出来,那个中年司机依旧坐在路沿上等客,瞧见有人出来,立刻起身笑迎,看清是唐规,他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转身坐了回去,嘴里叼着烟,抖着腿,一副我是大爷的架势,等着唐规上前主动与他搭话。

可惜,唐规根本没搭理他,直接将黑袋子往肩上一甩,朝着那片树林走去。

见此,中年男人瞬间站起身,诧异的盯向唐规的背影。

我去,这小子……竟然知道这条近路!

刚才他就是仗着对方不知道才敢那么嚣张,想着对方若不想徒步走过去,只能搭乘他的出租车,没有第三选择。

没想到,反被这人将了一军。

说起来他什么时候知道这条近路的?

知道自己给他绕远路,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而且他总往那凶宅跑什么?

中年男人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子丑卯酉来,干脆不想了。

管他是怎么回事,反正一百块钱挣到手里了。

八、九百米的路程,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唐规刚迈步进入院子,一阵阴风倏然吹了过来,耳边传来某位祖师爷的调侃:“呦,还挺守信用,我还以为你要试试我的追踪符有没有用呢。”

唐规没理他,径直走进主殿,从黑袋子里拿出一捆香,从中抽出三根点燃,持香至额头,对着画像三鞠躬,然后插入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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