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格外长,寒风凛冽,雨势渐深,每隔一个时辰就愈发难熬。

唐蓁的衣裳从里到外湿了个透,黏在身上,渗进骨子里,冷的人直哆嗦。她只觉脑袋嗡嗡作响,雨滴子落在脸上滑过下颌,又顺着掉进衣襟里。

她身子娇气,两个时辰过去便有些受不住。

桃夭见她樱唇泛白,抹了把眼泪,“姑娘,不行的,再这样下去你熬不住的。奴婢去求沈承徽,打我板子就好,不能再连累你。”

唐蓁见状,凭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拉住她,“别去桃桃,沈承徽已经睡下,千万别再去点炮。”

今日侥幸逃脱,没被殿下抓着尾巴,沈承徽应当会安分些时日,这会儿再去触她心情,才是不明智的选择。

桃夭闻言,哭得更凶。

“别哭了,听话,过会儿子把沈承微吵醒那才真的要挨板子。”

伸手替桃夭擦擦眼泪,她的手脚早已凉透,眼下只屏着最后一点力气。

渐渐的,她愈发感到体力不支。浑身忽冷忽热,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昏过去前,耳边传来桃夭的惊呼声,可她再也忍不住,扑通倒在了地上。

……

唐蓁转醒时,人已躺在厢房内。桃夭双眼红肿,含着泪,守在床榻前,见她醒来不禁再一次哭出声。

“姑娘可算醒了。”

唐蓁动了动身子,只觉浑身酸痛,膝盖僵硬。

“我睡了多久了?”她撑着上身而起,靠向垫褥。

“姑娘昏了整整一天了,方才太医来瞧了瞧,留了方子,奴婢一会儿拿去小厨房煎。”

唐蓁望着她,确认道:“沈承徽没再难为你吧?”

桃夭摇头,抹抹泪,“沈承徽父兄在边关立了功,眼下心头欢喜着,今晚跟着殿下去了圣人那边。”

提起太子,唐蓁微愣。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冷情冷心男人的身影,顿时甩了甩头。

“沈承徽怕是得得意一阵儿了,殿下今日亲自来月歆宫接的她,姑娘是没瞧见,她那嘴呀,就差咧到天上去。”

唐蓁噗嗤笑出声,刚想接话,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桃夭破涕为笑道,“姑娘饿了吧,奴婢熬了粥,这就去拿来。”

唐蓁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虽说桃夭打小就伺候她,可这会儿仍是看红了眼。

因着雨水冲刷,唐蓁那张脸早就被洗得干干净净。没了脂粉的掩盖,她肤色细腻,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暗沉夜色下瞧着更为娇俏动人。

且说那头。

晌午接的边关急报,沈家父子击退敌军,又乘胜追击,诱敌军陷于威凌峰山谷下,来了个瓮中捉鳖。

圣人大喜,当下赐宴,命宋辞携沈承徽一同前往。

眼下宴席已散,沈承徽跟在宋辞身侧,紧张地揪着衣角。

她也不曾想到,父兄竟如此得力,此番打了场胜仗,不仅抬了沈家门楣,竟还替她解了连日来的困境。

虽说殿下今日之举多为逢场作戏,但她相信,只要时日一长,殿下定能发现她的好。

紧着步子来到宋辞身旁,沈承徽抬眸,飞快看了眼他的侧颜,立马羞红了脸。

“妾身前两日临摹了幅兰竹图,只总找不到精髓,不知殿下可否移驾月歆宫,为妾身指点一二?”

沈承徽垂头,入目之下便是宋辞着的那双黑靴,视线往上是那伟岸挺拔的身姿,还有那劲瘦的腰。

无一不展现着年轻男子的精干。

宋辞眼皮轻抬,边走边转扳指,“若想学画,召个画师入宫便可,孤又不是夫子。”

他嗓音低沉,冷漠中含着几分讥讽,说得沈承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宫里那些画师怎比得上殿下,莫不是殿下瞧着妾身愚钝,不愿教妾身?”

沈承徽放下面子,刻意软了嗓子,娇娇柔柔的,凑到宋辞跟前,双手挽上他的手臂,颇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感觉到身体的触碰,宋辞皱眉,堪堪停下脚步,冷眼瞥她。他目光含着警告,只消一眼便吓得沈承徽顿时抽出手臂。

接着,他不耐的声音终是响起,“既是知自个儿愚钝,便歇了那些个心思,没那天赋何必要强求。”

这话说的沈承徽一愣楞的,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咬着唇,到底是红了眼眶。

瞧着宋辞已走出几步,她施施然想跟上,不曾想男人倏地又回头,盯着她多看了两眼。

沈承微委屈,当他也知自己话说的太过,刚憋出那股可怜劲儿,不料男人再度开口。

“还有,往后说话正常点儿,你那杆嗓子掐尖了不疼么。”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承徽甚至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嫌弃,不耐,盯着那冷傲的背影,她到底是被气哭。

东宫。

宋辞回肃清堂净了面,复又走进内室。李良德颇有眼力见地跟了进去,替他脱去外袍。

宋辞边解着中衣衣襟,边想起方才沈承徽的触碰,还有对方身上那股浓厚的脂粉气。

不经意蹙眉,他偏头朝李良德吩咐:“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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