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奉旨回京,在接风宴的第二日,于朝会上拿出了先帝密旨。
先帝密旨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说新君年幼,需要朝臣辅佐,因此召秦王以皇叔之名回京摄政,与太后共理国事。
密旨一出,大臣们对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果然嘛。
战功赫赫的秦王在这时候回京,肯定是为了分太后的权的。
太后如今还没到说一不二的地步,这密旨拿出来,她怎么敢不遵从?
至于他们个人的站队,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
大臣们悄悄瞥一眼坐在上首的太后娘娘,又默契地低下头不吭声,打算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然后就听见太后轻笑一声:“好事。秦王乃皇帝亲生叔父,血脉相连,自然会尽心辅佐。那接下来的日子,就有劳秦王了。”
杨昪立在下首,抬目看她一眼,微微躬身:“也要仰仗太后。”
两人你来我往地恭维几句,又与大臣们议了几件政事,朝会便结束了。
确认秦王的摄政地位,意味着往后的每一件军国大事,都要秦王与太后共同参与决议。郑嘉禾再不能一人独大。
而且……他还有兵权。
郑嘉禾步履匆匆,回蓬莱宫的时候,面色就很不好。
杨昪回京,他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摄政吗?
可历史上,善终的摄政王能有几个?他不会想不到这一层,那他会想更进一步吗?
更关键的是……
她每次与他说话,都要谨慎应对,她摸不清他的目的,自然不敢说错话刺激到他。往后他们二人共理朝政,少不了天天见面,那她小心隐瞒的一切,这三年难以回首的往事……会不会被他发现?
郑嘉禾满心焦灼。
先帝密旨,份量何其重要。她一个女人,又不是皇帝生母,想要从当朝亲王手中夺权,难如登天。
只能让他自己放弃。
郑嘉禾目视前方,稍定了定神,眸光渐渐清明。
而另一边,杨昪步出大殿,身边已经跟了好几个大臣,他们与他说话寒暄,称赞他在北地的战绩,极力恭维。
杨昪应付几句,一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本王还要去求见太后,各位自便。”
大臣们连连应是。
等杨昪离开后,一人小声开口:“你们说,这秦王殿下都这么大了,怎么一直没有娶妻?”
另一人嘿嘿一笑:“怎么?我听说你有个小女儿还未出嫁,你不会是动了心思吧?”
“随口问问嘛……”那人道,他看着秦王远去的方向,啧叹一声,“也不知道殿下看不看得上。”
……
杨昪由内宦引着步入蓬莱殿的时候,正看到郑嘉禾坐在榻边,陪着榻上的小皇帝玩拨浪鼓。
小皇帝杨钺两岁了,一双眼大大的,皮肤细嫩,唇红齿白,随了杨家人的好相貌。他坐在那儿拨弄着手里的玩具,也不说话,一看就很乖。
他的生母刘太妃陪笑着坐在一旁。
杨昪躬身行礼:“陛下,太后,太妃。”
刘太妃连忙起身还礼。
郑嘉禾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打招呼:“你来了啊?还没好好看过钺儿吧,正好来瞧瞧。钺儿,这是皇叔。”
杨钺懵懂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向他走过来的高大男人。
郑嘉禾柔声哄道:“叫皇叔。”
“皇……叔……”
杨昪微微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亦陪着小皇帝玩了一会儿,郑嘉禾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他问:“你怎么来了?”
杨昪看她一眼,神情平淡:“是关于玄甲军安置问题,跟你商量一下。”
郑嘉禾一怔,稍稍正色,看向刘太妃道:“先把钺儿带下去吧。”
刘太妃垂首应诺,伸手抱住小皇帝,躬身告退。
杨昪道:“我这次回京,一共带了三千亲随,按制,王府卫队不得超出八百人,这剩下的一部分,不知你打算如何安置?”
郑嘉禾问:“你觉得呢?”
杨昪一手搭在案上,静默一瞬。
“这三千人,都是随我在边境出生入死的精锐,你若有意,可将其编入京城六卫。”
这下郑嘉禾有些意外。
三千人虽超出规制,但也不算太多,从前那些有实权的亲王,手底下卫队人数比这更多的都有,皇帝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何况如今是她主政……秦王有先帝密旨在手,他就是领着那三千人不放,郑嘉禾也不能说什么。可他却主动提出编入六卫……那等于是把他的人全都打散了。他刚回京,就这般自断羽翼吗?
郑嘉禾没说话,盯着杨昪的目光有些探究。
杨昪看向她,神色坦然:“我有两个下属,朱继成和刘希武,这支精锐,平日都是由他们管着。你觉得可以的话,就降旨,让他们去六卫报道。”
郑嘉禾眸光微动。
她要接受这三千人马,就要接受他两个亲近的下属。
倒也无妨。反正目前的禁军统领,是她的人,把那两个副将放在眼皮子底下,没什么不好。
郑嘉禾叫来颜慧,低声与她嘱咐了几句。
杨昪侧目瞥过去一眼。这个颜女官,他昨日进宫赴宴时就见过,应该是郑嘉禾当上皇后之后才被提拔上来的。这些天他也听了长安城不少关于郑太后的传言,其中许多事迹,都有着这位颜女官的影子。
郑嘉禾在长安,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心腹集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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