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送枕头莫过于此。
她虽不会医治眼睛,但是既然召集的是“能人异士”,便绝不止是医治眼睛那么简单,有这个机会能混进去看看情况,总比在外头白等的好。
皇榜四处是有人在密切关注着的,她一动手揭下,就有侍卫上来有礼有节地请她入府。
刻着莲花图样的马车停在她面前,谷长宁在众目睽睽之下钻了进去,刚一坐稳,马车便慢悠悠朝东坊驶去。
到了长公主府的后门,车夫架着马车去停,她在侍卫的带领下踏进重重雕花门,经过九曲回廊,长公主府里头看起来比外头还要气派,雕栏画栋,一步一景,无一处不精雕细琢,无一草木不细心打理。
怪道人家说天下十分繁华,七分在京都,六分在东坊。
照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眼光来看,这六分里头长公主府就能占当中一半,听闻今上是在长公主的辅佐下登基的,如今是亲眼见了,才知什么叫尽得圣宠。
谷长宁左右观赏之时,不知不觉便落下好几步,待她回过神追上前头带路的侍卫时,回廊拐角处冒出来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往这边走来,侍卫带着她避到廊角,那妇人却不走了,站到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不紧不慢问:“这是哪个院的客人?”
侍卫低头道:“回二夫人话,这位是靖榆院的贵客。”
谷长宁明显察觉到妇人听见“靖榆院”三个字时忽然目光如炬,好像要将她的皮扒下来看看,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围着她转:“难不成这便是外头找来的江湖术士?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谷长宁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任她打量,那个侍卫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道:“二夫人见谅,爷还在靖榆院等着见客,属下便先行告退。”说罢转头朝她示意,行了礼后率先往反方向走。
谷长宁跟上时没忍住往后瞟了一眼,心道我是没什么本事,只不过进来浑水摸鱼的,那也比你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的好罢。她一个刚来的路人都看出这位“二夫人”对靖榆院主人的不怀好意,可别提这长公主府中的其他人了。
合理猜测用问灵图预测小郡王生死的人与这位“二夫人”脱不了干系。
去靖榆院的路上,她思来想去,到底没想到受伤失明有什么地方需要请江湖术士来看的,想跟带路的侍卫打听两句,岂料他是滴水不进,不管怎么问都只有一句:“属下不敢妄言。”
这让她心里涌起些古怪来,这事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些,外头都已经堂而皇之张贴皇榜了,府内却是个个缄口不言,生怕说漏一句嘴,且之前见过的那位小郡王明显对江湖术士这套看不上眼,又怎会接受外头召集的所谓“能人异士”呢?
靖榆院很快到了,门边把守着两个身穿玄衣的侍卫,也不知他们有什么眼神交流,谷长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冲上来的侍卫左右押住,其中一个领头的道:“郡王爷有令,但凡揭皇榜者,一律拿下关入地牢!”
谷长宁懵了:不是,方才不还说她是贵客吗?!
地牢阴暗又潮湿,偶尔传来一两声水滴落地的响声,虽然地上铺了稻杆,谷长宁还是无意中发现了底下掩藏的斑点血迹。
从华贵舒适的马车到阴冷腐糜的地牢,这宛如跳崖般的落差太过冲击,以至于她被扔进来半天都还没回过神。
她不是来给小郡王看眼睛的吗?怎会如此?盖了戳的皇榜怎么还骗人呢?不对,她方才还拿在手里的皇榜呢?
带她进来的侍卫用大铁锁锁好牢门,转身就要离开,眼看着上地面的台阶口最后一丝光就要消失,谷长宁出声喊住了他们:“大哥!等等!”
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侍卫停下脚步,迟疑了片刻,走在他前头的人就叫他:“莫要理会,赶紧走。”
谷长宁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哗啦”一道沉重的门锁落下响声,地牢重新恢复阴暗。
滴答、滴答。
水滴声越来越响,几乎响彻耳边。
她又气恼,又无措,慢慢闭上眼睛咬牙道:“给我松手。”
一声轻笑从她头顶传来,是个女子粗哑难听的嗓音:“小娘子,怎么不抬头看看奴家呀?”这道话音刚落,四周不知名处立马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有男有女,仿佛许多围观的人似的,不知是哪个笑完还要接话,“胆小鬼!胆小鬼!”
谷长宁身后随意拿丝带编起的辫子此时被一只纤白的手紧紧攥着,手的主人显然不怀好意,将她的头皮都拽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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